先鋒隊自死亡邊緣被救回,再意志堅強的軍人也會感到莫大的欣喜和放鬆。
這一晚,他們吃飽了喝暖了,終於不用餐風露宿,可以躺在舒適的牧民帳篷裡好好睡一覺。
但必須有人守夜、保持警醒的傳統還是得執行,顧雁聲和秋來作為先鋒隊的首領,自然義無反顧承擔起這個任務。
他們在帳篷附近升起篝火,地上鋪著、身上蓋著沙漠狐皮的厚厚毛氈,甚至可以躺著看星空,第一次守夜,也守得這麼輕松舒服。
篝火和毛氈都準備好了,李從一和陳岱川穿好戲服、化好妝,一躺一坐。
印西先是清空周圍,取了很多意境壯闊悠遠的航拍鏡頭,才叫劇務來鋪設拍攝軌道,準備拍近景戲。
為免姿勢穿幫,鋪設軌道的時候,陳岱川和李從一就在那一直沒動。
攝影師在軌道上推了推攝影機,看平穩效果。<101nove.tion.”印西從監控鏡頭那確認了沒問題。
顧雁聲將一根幹燥的枯樹枝扔進篝火,噼啪一聲,在寂靜的夜裡幹脆響亮。
“秋來,你說是不是天註定讓我們活下來的?”半晌後,顧雁聲問。
陳岱川等了好久,沒等到迴音,扭頭奇怪地看了眼李從一。
李從一躺在那裡,眼睛微閉,呼吸平穩幽長,胸腔緩緩地起伏,居然真的睡著了。
陳岱川錯愕了不到一秒,隨後忍不住心疼。
這段時間,拍戲實在是太累了。
沙漠天亮得早、黑得晚,有時候劇組早上四五點出發,晚上七八點才回去。天氣又炎熱又幹燥,什麼都不做就已經叫人難耐,更何況像他們背負著沉重的盔甲,反複地拍同一場戲。接連兩三個月下來,每個人都很疲憊。
劇組其他人還好,印西籌備班底的時候,都優先找在沙漠拍過戲、有經驗的人。
李從一這卻是第一次,沒有經驗,一開始還挺狼狽,後來習慣了,學會了避風,不會再讓沙子一股腦鑽進耳朵裡。只是勞累,是怎麼也習慣不了的。
陳岱川每天看李從一都是閉著眼睛下樓,迷迷糊糊地上房車,睡了一路後,稀裡糊塗地讓服裝師弄造型。等印西喊一聲集合,李從一卻會立即睜開眼睛,一秒加好狀態,精神抖擻地去拍戲。
意外情況,攝影師轉頭去看印西,印西緊盯著監控畫面,朝他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經驗豐富的攝影師立即會意,推動攝影機取陳岱川和李從一的特寫鏡頭。
秋來睡得安穩,顧雁聲看著跟在自己身邊毫無怨言的下屬,平時鐵面冷酷、不近人情的他,也難免露出心疼。
這才是一個豐滿的顧雁聲,他從來不是一個自私冷血的人,對君主、對黎國忠誠不二,正是來自於他心底最純粹熱烈的忠君愛國情懷,一個冷漠無情的人不會像他這麼將自己置之死地。
他殺了逃兵——那些逃兵前一刻還與他稱兄道弟,維護他、推崇他。顧雁聲對他們不是沒有感情的,可他無從選擇,只有鐵血手段才能鎮得住面對死亡不斷退縮的本性。
他們必須要完成任務,換回來千千萬百姓的安居樂業。
但在這一刻,在秋來寧靜的睡顏中,顧雁聲前所未有地,深刻地看到了戰爭對人的摧殘。
印西沒喊停,陳岱川領悟了他的意思,精湛的演技讓眼中的心疼多了些其他層次的情感,愧疚、無奈、思考、迷茫、悲哀……種種情緒過後,沉澱下來的是貫穿顧雁聲這個角色始終的堅定。
沒有選擇的,面對戰爭,除了不斷前進、奪取勝利,顧雁聲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力,人類也沒有。
他的眼睛,就像是身旁的月亮湖,火焰燒裂的樹枝彈了一小節掉進湖面,頃刻間湖水被攪亂,倒映的火影晃動,像是要碎裂消弭。但很快,一切歸於平靜,火焰依舊熊熊燃燒著,危險地張牙舞爪。
“秋來。”顧雁聲又堅定地喊了一遍。
一次失誤,倒讓人設更為完整,成為後來影迷口中津津樂道的經典鏡頭。
“嗯?”李從一這次被喊醒了,睜開眼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餘光瞥到鏡頭還在拍攝,周圍很安靜,他也立即察覺到戲依舊在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