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著樓梯口坐著的青箏,沒有覺察到柳姨的異樣。
只認為柳姨不過是年紀大了,疲於奔波。或者說,青箏從來不把這些揣摩的心思花在身邊人身上,尤其是從小撫養她長大的柳姨和楊叔。
眼底一道暗光滑過,南既明不動聲色地重新斟上梨花雪,假裝沒看見客棧門外逼過來的森然目光。
楊叔自客棧外邁進來,提了大包小包。一見南既明這臭小子逮著空檔就賴在自家小姐周邊,心裡就不斷向上冒火,從鼻孔沖出,變成一聲冷哼。
快步走到桌邊,一把將大包小包砸在桌上,嚇了陷入沉思的青箏一跳,抬頭疑惑地望著楊叔。
楊叔皮笑肉不笑地對自顧斟酒的南既明,道:“人老啦,不中用啦。一點東西都提不動了。勞駕南公子下,幫老頭子一把,將明日路上用的東西提進屋裡。老頭子不甚感激!”
青箏看出了楊叔差遣南既明的意圖,出聲解圍:“楊叔,先擱著吧,我看看楊叔買了什麼好東西?待會我和阮霜拿回去就好了。”
楊叔心裡頓時吞了口釀壞了的酒一般,酸澀酸澀的。還沒怎樣呢,小姐居然幫這臭小子說話。
南既明見楊叔一臉酸楚,憋著不笑,一派淡定隨意地拎起大包小包,道:“你還是明日馬車上再看吧,才有驚喜感。”
風輕雲淡地從楊叔身邊走過。飄飄然的樣子讓楊叔恨得牙根癢癢的。
“小姐,姓南的居心叵測,小姐要保持距離些為好。”楊叔目送南既明上樓,立馬轉身同青箏打小報告。
“楊前輩,我可都聽見了。”
頭頂上飄來一句話。楊叔愕然抬頭望去,南既明立在二樓,手撐著木欄杆,促狹道:“楊前輩,東西先擱我屋裡?”
彷彿剛才那一句,不是他說的似的。
青箏心覺有些好笑,揮手示意南既明回屋去,別再氣楊叔了。
南既明回以一個自認為無比風流倜儻的笑容,拎著東西,抬腳輕踢開了屋門。
楊叔臉色僵了一下,在青箏調侃意味十足的目光中,緩和了顏色。也不在乎樓上的南既明是否能聽見,繼續勸道:“姓南的一開始接近小姐就十分蹊蹺,小姐要將楊叔的話聽進去。”
青箏指尖輕點桌面,沉吟片刻,望向阮霜,道:“阮霜,你覺得呢?”
抱劍在胸,默默當背景的阮霜,冷不防接到青箏踢過來的球,淡漠地開口:“有問題就殺。”
楊叔噎了一下,心裡默默流淚。臭小子雖說是看不太順眼,但好歹也是安定侯之子,是能隨隨便便殺的麼?唉!小姐的終身大事,還是要靠自己啊!
青箏瞥了眼楊叔憋屈的樣子,嘴角彎起,很快又恢複平和。
“楊叔,您也忙一天了,快去歇著吧。明一早還要趕路呢。”
楊叔欣慰地看著一臉乖巧的小姐,默默唸叨:我們家小姐那麼好的姑娘,還是要慎重點,好好挑一挑,才對得起老爺。
客棧裡,食客陸續離開的離開,回屋的回屋。店小二趴在櫃臺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後廚傳來隱隱約約刷鍋洗碗的聲音。
一派寧靜。
青箏端起茶盞,茶水還有餘溫。
“找得怎麼樣?”
阮霜低聲回道:“唐掌櫃屋裡東西很少,像主人了出遠門,短期內不歸的樣子。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青箏讓阮霜藉著去後院馬廄喂草料的空隙,潛入唐掌櫃生前的屋子,找找有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因並未抱著太大期望,固阮霜給的結果也在意料之中。
“唐掌櫃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離開的,東西肯定都收拾過一遍了。罷了。客棧裡的人有沒什麼問題?”
“兩個店小二,一個賬房先生,一個掌勺的,一個幫廚,均是沒有內力的普通人。”
青箏手指在茶盞邊沿摩挲,思索了片刻,道:“是我多心了。”
手指在茶水裡蘸了蘸,在方桌上就著水漬寫字。
唐掌櫃躲了這麼多年,剛好碰上我一手安排的沁雪蓮重現江湖,便使計讓白喜事誤會沁雪蓮在他手上,或者他知道沁雪蓮的什麼秘密。白喜事收到風聲,追擊唐掌櫃。唐掌櫃早就勘察好了地形,才會這麼清楚那條不為人知的密道。
想借用密道地形,一人絕殺白喜事,報當年之仇。
不想路上竟然碰到了我們,也算是依從爹爹的意願,幫了唐掌櫃一把。
沁雪蓮現在不在武林中任何一人手上,武林人卻還在相互猜疑。甚至還有人不擇手段,為了一個虛妄飄渺的夢,居然寧願這樣拋卻江湖道義,達成一己私慾和貪念。
青箏用指尖在桌上寫了劉雙江三個字。沉醉於書法的劉雙江,不能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