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嘍~”店小二滿是活力地應聲,腿腳不停地去取酒。
青箏沒再說話,看著這座熟悉的客棧,熟悉的面孔,等著一個再也回不來的人,覺得那日裡愛吃的松鼠桂魚,滋味都平淡了幾分。
明一水迅速用完飯,邊捶著後背,邊嚷嚷著要回屋躺下歇著。阮霜去馬廄給馬匹喂草料。楊叔上街去準備明日的補給。
一張擠得滿滿當當的方桌,轉眼就剩下對魚食不知其味的青箏,時不時為青箏佈菜的柳姨,和好不容易甩開楊叔監視的南小爺。
見青箏心無旁騖地剔著魚刺,南既明也不急著說話,淺斟慢酌著杯中的梨花雪。
待青箏用罷飯,店小二撤下碗筷,重新上了新茶。
“天音閣往都城開的分號,進展如何了?”南既明姿態閑散,漫不經意地問道。
青箏抬眼,審視著坐在對面的南既明。雙眸在熱茶的霧氣嫋嫋裡,顯得格外濕潤明亮。
“我這是在關心我的三成分成啊。”南既明聳聳肩,對上青箏質疑的眼神。
青箏淺酌一口,擱下茶盞,淡笑道:“我沒說什麼。碧簫先前有傳過信回來,已經開張了。就等著南公子幫忙牽線,廣開客源。”
“好說好說。家姐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唯獨愛收藏些稀罕的金銀首飾。待我書信一封回去,與她說聲便是。”
“成。我會通知陋室銘,每月新打的式樣優先送到府上供夫人小姐挑選。”青箏頓了頓,又道,“只是我們初來乍到,都城顯貴大戶都不太清楚,唯恐得罪貴人,還請南公子指點一二。”
南既明意味深長地看著青箏。好哇,小狐貍,打探訊息打探到我頭上來了。
青箏坦然回視,目光在說,別忘了,陋室銘還有你南既明三成分成呢。
兩人心中都各有算盤在打得哐哐響。唯獨沒注意到旁邊的柳姨,聽到“都城”一詞,手上斟茶的動作微顫了下。
南既明終究還是捨不得,灌了口梨花雪。低沉磁性的嗓音伴著清洌的冷香,在青箏身邊蕩開。
“當今今上有三子一女,皇長子為皇後所育,前兩年已冊封為太子,其餘兩子年幼,尚未封王。都城有高、南、修三大家族。高家是傳統高門,出一門雙妃,皇後和太子妃。修家是仕族大家,朝上有不少是修家老爺子的門生或修家子弟。”
“南家,”南既明低笑一聲,繼續,“不好意思吹牛皮。家父承舊爵,自多年前與先長公主徵戰四方,穩定朝政後,就不理朝政,實在的閑散侯爺。家兄倒是入了今上的眼,領了差事入朝。家姐同公主、不少名門閨秀都是手帕交。固陋室銘開源交給她,不是問題。鄙人嘛,你也見著了,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見青箏的目光肅然起來,南既明止住自誇,改誇自家母親大人:“家母為人和善,待人寬厚,思想不呆板守舊,你不用過多擔心與家母的交流……”
見青箏屈指正要扣桌提醒偏題時,南既明轉了話頭,硬是把後半句“嫁入南家做兒媳特別幸福”嚥了下去。
“武將中,主要以寒門中提拔起的一品驃騎大將軍冒將軍為首。冒將軍之前武林大會你見過的。他也是多年前追隨過先長公主立過累累軍功,由先長公主一手提拔起來,手握五萬兵馬。先大致瞭解這些即可,其餘詳細的,待你們到了都城,自會清楚了。”
柳姨猛然看向南既明,又轉向青箏,神色有些焦急。手指了下南既明的方向,又指了下自己的嘴,然後伸出兩指模擬人走路的姿勢,又指了下北方,目光閃爍,等著青箏的回答。
青箏安撫一笑,道:“柳姨,他說的沒錯。我是有進都城的打算。畢竟那裡客源更寬廣,對陋室銘擴張也更為有利。”
柳姨急忙搖了搖頭,握住青箏的手腕,眼睛裡盡是不同意,還有些隱隱的擔心一閃而過。
青箏輕拍了幾下柳姨的手背,寬慰柳姨:“不用擔心。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銀子賺的買賣,我們如何不做?”
柳姨看著青箏,已做出決定的樣子,竟然慌亂得額角滲出了細微汗珠,堅決地搖了搖頭。她心裡很清楚,青箏不是為了更多銀兩進賬而做出這個決定。她害怕,她苦心瞞著的小姐,踏入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青箏倒是沒想那麼多,腦子還沉浸在對都城勢力參透的佈局上。
感覺到柳姨握著自己手腕的力度,溫柔笑道:“柳姨是怕不習慣都城的生活?沒事的。柳姨可以先居江南,想來都城轉轉就來都城小住,實在覺得不習慣再回江南。好不好?”
柳姨想都沒想,直接搖頭拒絕。又想比劃什麼,卻不知從何比劃起。感覺到對面的南既明,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停留得過久,只能先作罷。對這青箏勉強一笑,表示自己累了,想先上樓歇息。
恰巧阮霜回來了。青箏便喚阮霜送柳姨回屋。柳姨忙擺手,示意自己一個人可以,攔下阮霜守著青箏。
南既明直看到柳姨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收回視線。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柳姨,貌似有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