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鑼人,看不出表情,卻立即反應,向兩邊撤開,朝彌勒佛掌櫃橫甩出銅鑼。銅鑼如飛盤在半空之中飛旋。
圓潤的掌櫃不知怎樣使用了巧勁,翻開了身子,堪堪躲開兩面銅鑼。
銅鑼帶起的勁風,掠過白色衣袍,“刺啦——”一聲撕裂彌勒佛掌櫃的衣袖,旋力不止,相互飛到對面鳴鑼人的手中。
不待鳴鑼人來得及出下一招,彌勒佛掌櫃搶先出手,依舊輕柔向兩側各推一掌。鳴鑼人只覺渾厚的掌風如泰山壓頂而來,不凜冽,卻壓得人逃不開。掌風撲面,臉上抹的白粉都被吹掉了一層。
南既明嫌棄地一揮衣袖,掃開被掌風吹散的白色粉末:“城牆灰都沒這麼厚。”
“穿花拂柳掌,唐潛?”青箏低聲呢喃。
“小狐貍,你識得?”南既明饒有興趣地回頭問道。
青箏不應聲,後面的馬車躍出一個人。楊叔單膝跪在青箏的馬車前,唇角微動了幾下,欲言又止。
青箏輕輕說了一聲:“去吧,小心。”
楊叔抱了抱拳,拔地而起,一拳打翻一個鳴鑼人,躍入兩位披麻戴孝人的包圍圈。
彌勒佛掌櫃側頭一見楊叔,被雷劈了一般呆立當場。眼中盛滿了驚愕和難以置信,嘴角仍然笑呵呵。楊叔一拳擦過彌勒佛掌櫃的耳畔,替他擋下一面銅鑼。抓起還在呆立的人手臂,一甩,使其面向鳴鑼人的又一輪進攻。
“回神!唐兄弟!”
從彌勒佛掌櫃的雙眼看,顯然還在震驚中,出手接招慢了一刻,被銅鑼打中胸口,悶哼一聲,差點跪下。
楊叔一手抵擋銅鑼,一手反拖起彌勒佛掌櫃,大喝:“唐兄弟,我可不想死在這些陰人手裡!”
“楊大哥!你還活著!”彌勒佛掌櫃好不容易回神了。
“唐兄弟,你不是脫離白喜事許久,為何又惹上了?”楊叔沒有回答活著不活著的問題,與彌勒佛掌櫃背靠著背,一人對付一個。
彌勒佛掌櫃笑呵呵地嘆了口氣,不欲多說:“楊大哥,你們快走吧。此事與你們無關,莫要被牽扯進來。”
“說什麼胡話!”楊叔抬手又是一拳,打在擊來的銅鑼上。“當當——”銅鑼聲震蕩在樹林裡,驚起林間飛鳥簌簌飛出。楊叔發狠似的把拳風圍得鳴鑼人密不透風。
“當年葉莊主把你救出來時,是怎麼交代的?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糊塗!”
彌勒佛掌櫃聽到楊叔提起葉莊主,眉間擰了一下,不變的還是滿臉笑呵呵。
南既明這才看出些古怪來。彌勒佛掌櫃無論什麼情緒,臉上總是維持著笑呵呵的表情,像戴了面笑呵呵的面具。常人面上一直一種表情,肌肉不僵掉才怪。可這彌勒佛掌櫃的肌肉富有彈性和光澤,沒有一絲僵硬。
“笑百年。”青箏似乎猜到南既明心中的疑問,出聲解釋。
“笑百年?”
“一種毒。中毒者永遠只有笑呵呵這一個表情,維持到死。”
南既明懶懶散散坐著,像聽奇聞軼事般:“研製這種毒的人,生活一定很苦吧。”
青箏望向抹著厚粉,面無表情的喪葬隊伍,對南既明這種猜測,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或許真被你猜準了。這毒是用來以毒攻毒的。白喜事的人都受制於忘夕顏,每隔一個月都要服用一次解藥,否則爆體而亡。中忘夕顏者的表徵之一,便是五官僵硬,宛如石刻。”
“給毒藥命名的人,可真是風雅之士。如此惡毒的藥居然配上這麼詩意的名字。”南既明雙手枕著後腦勺靠在馬車上,如不是馬車前拳風掌風時不時呼嘯而過,旁人見著只會以為他在看什麼山川美景。
“胖掌櫃怎麼跟你家老管家扯上關繫了?”
“江南唐氏,你可知?”
“賣麵粉的。江南第一面粉大戶。祖上還出過皇商。”南既明回憶起在書院時,被老夫子強逼著記下的當朝各大氏族資料,唐氏這一不起眼的小氏族竟也被他記起來。
“江南唐氏一向只心經商,不問江湖事,偏到了這一輩,出了唐潛這一個異類。痴迷武學,如其名字,潛心專研。許是天賦異稟,被他鑽研出穿花拂柳掌。出掌輕柔,看似無力,實則威壓極大,擠壓著人的五髒六腑直至破裂而亡。”
青箏說到這,想到什麼,微微一笑:“又是一個極其兇惡的功夫配一個極其詩意的名字。”
“唐氏的麵粉生意遭人眼紅,買通了江湖上的人挑釁唐潛。唐潛作為這一輩中嫡系嫡子,被人設計落入白喜事手中,灌了忘夕顏。唐潛父親千求萬求,求到了一個人,把兒子救了出來。”
“求的誰?”
“江南第一劍,葉墨夕葉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