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準備妥當,可以出發了。”
“走。”
青箏修養了好幾日,傷口開始癒合,步履平穩地邁出房門。
“楊叔柳姨他們呢?”
“在前院。”
柳姨見青箏出來,急步走上去,伸手就要去扶。青箏盈盈一笑,原地輕跳了幾下,道:“柳姨,你看我好著呢。沒事。”
南既明被青箏輕跳差點驚飛的心,輕輕落下。這小狐貍,能不能讓人省省心?
楊叔仔細檢查了車駕,拉平了馬車左右兩邊的簾子,才揮手示意啟程。
鑽進後一輛馬車,見明一水已經自得其樂地摸出茶盤泡茶了。上好的信陽毛尖沖泡在茶壺裡,一芽一葉,嫩綠翠亮。嫋嫋的熱氣騰起,帶著炒熟栗子清香的茶香溢位,悠遠綿長。
楊叔順手把一隻只茶杯擺整齊,在小幾中央排成一條直線。
明一水呵笑一聲:“楊老弟可真多講究。”
“不敢不敢,只求心中舒坦罷了。明前輩,請!”楊叔雙手奉上一隻茶盞,對這位給小姐療傷的老頭,表示謝意。
而馬車裡的另一個人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南既明自楊叔進馬車就沒分到一個好眼色,現在連一杯茶水都沒分著。
他毫不在意,自個斟茶,贊了個好,倒是在放下茶盞時,對著排成一條直線的茶盞,放在自己面前。看似隨意,結果卻讓楊叔順眼多了。
明一水在心中哼唧,臭小子,好有心機。
“楊老弟,女娃娃她身子骨不太好,是不是母胎裡帶出來的毛病?”明一水端起茶盞,低頭小啜了口茶水。
楊叔一聽到關於小姐的身體問題,立馬就把給南既明來個下馬威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端坐好身子,踟躕了一下,認真回答:“小姐當時確實是難産。夫人身子本來就不大好,生小姐時遭了不少罪,落下病根,沒兩年就去了。”
說到這裡,語氣變得急切起來:“明前輩,小姐的身子可有辦法調理?我們天音閣銀兩、草藥都不是問題。”
“其實並無大礙,只是女娃娃憂思過重,難免有事鬱結於心,不利於身子修養。倘若能瞭解憂思緣故,從根源解開,輔助湯藥,長命百歲不是問題。”
“小姐心思重,只因老是惦記著……”楊叔話說到這,忽然停了下來,轉了話頭,“多謝明前輩指點。我等會注意替小姐排解。”
明一水借飲茶用茶盞掩面,唯恐自己洩露了真實的心思。幽篁谷時,女娃娃就令明一水感到有些熟悉,卻一直想不明白。正巧利用老管家關心則亂的心理,想探聽一二。不料這老管家警惕性真高,才剛有跡象,就被察覺。
輕搖了下手中的摺扇,驅散頸間熱氣,明一水愈發覺得女娃娃不簡單。身邊的人深藏不露不說,單單警覺性就已經不是一般大戶人家可以比的。瞄了眼旁邊怡然自得,好似無關的臭小子。
有得磨咯~
南既明正要續茶,突然聽見馬車外傳來一陣林鳥撲騰翅膀的聲音。手頓了頓,轉而掀開車簾。
馬車已經行至城郊樹林。
見一片林鳥飛向天際,南既明只覺眼皮一跳,不是什麼好兆頭。
一個白影飛出,撞向前一輛馬車。
南既明身形快如閃電,猛拉緊韁繩,制住驚馬,順手拉了頗為圓潤的白影一把。
阮霜掀開馬車簾,寒霜劍立馬架在白影頸部。不待喝問什麼人時,白影身子驀地前傾,噴出一大口鮮血。
阮霜定睛一看,居然識得,是之前在客棧裡救下威淩雲的彌勒佛掌櫃。
馬車後邊追上十幾個人。清一色披麻戴孝,有的手中握幡,有的手拄柳木,還有兩個押尾撒著漫天紙錢,唯獨沒有鳴鑼的。整個喪葬隊伍靜悄悄的,除了微乎可微的行走穿過草葉的聲音。行進方式也讓人摸不著頭腦,好像未見著雙腳行動,只有長及地的麻布下擺,在草叢間飄,由遠及近。
晴天白日裡,竟也顯得詭異。
猝不及防,兩個手提銅鑼的人從天而降,落在馬車前,截下去路。臉上不知抹了多少斤白粉,煞白煞白的。銅鑼靜止不動,同樣安靜蟄伏。
“嘖,碰上白喜事,晦氣!”南既明嘀咕一句,用胳膊肘捅了捅彌勒佛掌櫃,“掌櫃的,這樣撞上來,可是要給去晦錢的。”
彌勒佛掌櫃雖然鮮血滿襟,可還是樂呵呵的模樣,朝南既明拱拱手,謙和道:“小兄弟,對不住了。”
又朝馬車前兩個手提銅鑼的人,打了聲招呼:“兩位,此事沖我來,莫牽連他人。”
話才落音,圓潤的身子已從馬車上飛起,動作是與身材截然不同的靈活。肉乎乎的手掌接連拍出,沒有發出一般武林高手的巨響,好似輕柔一推,軟弱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