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汪母陪嫁的莊子。坐落在山腳的小莊子青瓦白牆,掩映在高大的梧桐樹間,隱約可見炊煙嫋嫋,充滿了溫馨野趣。
“文康,你帶上時一陪汪小姐一同進去。” 看著站在大門前的汪聽雪,換回自家坐騎的容承衍淡淡命令道,周身散發著不容反駁的上/位者氣勢。
時一正是和楊文康共乘一騎的侍衛,兩人下了馬,雖然都有些錯愕,卻也不敢多問,齊齊低聲應諾。
汪聽雪知道這是容承衍的好意,人心隔肚皮,誰也不敢保證莊子裡的人就一定對她沒有惡意。
感激的辭別了策馬遠去的容承衍,她轉身進了這個許久未曾來過的小莊子。
京城
如果說東三坊是京城世家勳貴的聚集地,那麼走進西三坊,隨便一個深宅大院,裡面住得可能就是滿門朱紫的朝廷重臣。
尤其是九灣衚衕,那裡住的就是當朝第一重臣,內閣首輔孫彭澤孫大人。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想來孫府的門僕對此應是頗有幾分體會。此時分明已經臨近宵禁,但獨佔整個衚衕的孫府大門前仍是絡繹不絕。身穿蘇綢裘襖的大管家正倨傲的看著門房遞來的拜帖,按照等級分門別類決定是否向老太爺通報。
相比前院的繁忙,後院就顯得安靜許多。身著妃色瑞錦紋領袍的清秀少女恭謹的出了安榮院的垂花門,親近的對送她出來的綠衣丫鬟微笑,“煩勞丁香姐姐送我了,明早我再來給祖母請安。”
又從丫鬟手中拿過一個粉緞荷包塞到綠衣丫鬟手中,“丁香姐姐上回不是說喜歡我調的香嗎?我這次特意多做了一個香包,丁香姐姐可不要嫌棄。”
綠衣丫鬟捏了捏手中的香包,眉間就多了幾分喜意,客氣的推辭了幾句,終於還是收下了荷包,看著眼前少女的眼神便更添幾分親熱。
環顧四周,綠衣丫鬟投桃報李道:“老夫人這幾日食慾不振,大小姐上次做的山楂糕就不錯。”
少女聞言頓時感激的握緊了綠衣丫鬟的手,兩人又你來我往的互相恭維了幾句,這才結束。
原來這位少女,正是孫家大小姐孫方惜。
三四個丫鬟簇擁著少女一路走過穿堂,轉身上了抄手遊廊。一個身材微胖的小丫鬟不忿的說道:“這個丁香也太貪了,那香包,可是用西洋來的香露調的。小姐總共就只有一瓶,還是大老爺在的時候給小姐買的呢。”
少女唇邊的笑頓時有幾分凝滯,但她很快又再次勾起了完美的微笑,“蘋兒,這種話以後不許再提。在這個家,我能依靠的,也只有老夫人了。”
一路回了自己的小院,少女匆匆洗漱完,在老夫人面前立了一整日,此時方能有些閑散。丫鬟蘋兒一邊給孫方惜通著頭一邊說道:“小姐,老太爺真的要將您嫁入鎮國公府嗎?那可是嫁過去守活寡啊。”
孫方惜死死咬著唇,半晌回道:“誰叫我是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呢。如果不是我還有點價值,大夫人為了她那傻/子女兒,還不知道要把我嫁給誰呢。”
提起大房的二小姐,丫鬟蘋兒手頓時一抖,她看著笑容溫柔的大小姐,心中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平易近人的大小姐會像大夫人說的那樣把嫡妹親手推進池塘,害二小姐從此變成了傻/子。
孫方惜暗自念著《心經》,死死壓抑心中的怨恨。如果不是因為爹爹早死,她也不用像現在這樣,一出嫁,就生生守著活寡。
嫡母一定很滿意吧,看她落得如此下場。
孫方惜攥緊了手,她偏不稱她的意,就算是守寡,她以後也是堂堂國公夫人。而那個傻/子,註定痴痴傻傻一輩子被人嫌棄,等老女/人死了,她一定會好好料理自己的好妹妹的。
然而到底是意難平。五歲之前,她生/母雖然只是妾侍,卻靠著溫柔解語頗得孫府大少爺寵愛。她身為孫家大小姐,錦衣玉食,真正是掌上明珠。
然而在二妹出生後一切都不同了,她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嫡庶有別。那個時候,她被嬌慣的太蠢了,居然直愣愣的表現出了自己的惡意。換現在的自己,有千般不露痕跡的方法弄死一個小丫頭。
雖然靠著爹爹的偏心和姨娘的掩護她躲過了最重的責罰,但也招來了生平最大的敵人。爹爹死後,她的日子就一落千丈,她和姨娘不得不生活在嫡母的掌控下,如果不是她是孫家唯一一個適齡的孫女,對老太爺還有些用處,嫡母恐怕早就將她發賣了。
這幾年,她磨去了所有的稜角,學會了掩飾內心的想法,靠著討好老夫人日子終於好過了一點。守寡就守寡,孫方惜閉了閉眼,總不會比現在的日子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