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好訊息啊, 好訊息啊!”桓豹一邊往屋內跑, 一邊往喊。
桓是知正倚在門邊, 就著明媚的春光縫補一件小孩的衣衫。見桓豹一臉開心地跑進門,她忙站起身, 充滿期待地問:“怎麼,是不是找到平藍了?”
桓豹歡快的步子一滯, 搖頭道:“不是……”
“哦……”桓是知訕訕地坐下, 複又縫起衣服來,漫不經心道,“那還能有什麼好訊息?”
桓豹的情緒冷卻下來,語氣也有些複雜:“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們桓家……提心吊膽五年了。總之, 小姐, 我們以後再也不必擔心有官兵破門而入了!”
這劉裕, 已經登基了?
這大晉的天下,真的已經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是了, 五年了。自她從建康皇城逃出, 已經五年了。
既然大晉都不複存在了,那麼她這個桓家的“餘孽”, 自然也沒有追責的必要了。
桓是知內心稍稍鬆了一口氣,但卻沒有太多的欣喜。她眨眨眼,只覺得眼前的世界有一些不真實。
正在這時,小院裡又進來一個人。桓是知瞥見那身影, 便起了身,微笑道:“來了。”
桓豹也忙笑呵呵地行禮:“王公子。”
這王公子,正是昔日赫赫有名的太原王家的王藍田。
如今“庶民”劉裕掌權,士族早已沒落。那幾年的混亂中,王藍田見了太多失所流離的無辜百姓,也親眼看著王家迅速敗落。一夕之間,當年驕橫囂張,欺軟怕硬的王大公子似乎長大了。
原來王家沒什麼了不起,甚至謝家、馬家都沒什麼了不起。富貴權勢,在這殘酷的世道面前,轉眼成空。
而令人驚訝的是,王藍田雖然在讀書上一竅難通,但卻遺傳了家族做生意的本事。
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世道安定下來後,他竟又慢慢地賺了不少錢。雖說不可與過去的王家同日而語,但是在太原本地,也終於算是站穩了腳跟。
桓是知內心都不禁暗暗納罕。原來只以為他是不會讀書的蠢材,沒想到,竟不是一個敗家子,還挺懂生意經呢。
五年來,他在變,她也在變。
她對他的厭惡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欣賞。
她是在逃亡途中偶遇王藍田的。
匆忙之中,桓玄並沒有時間給她安排多精密的逃亡計劃。在逃出建康之後,主僕三人便失了方向,不知該往哪兒去。
劉馬二人南歸,他們便往西北方向走。
一路之上,流民眾多。桓玄在位時間不過數月,但他的荒唐無道已然給百姓留下了陰影。如今劉裕和馬文才又要進皇城。同是慣常殺伐的猛將,雖說二人目前看著是比桓玄要良善一些,可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橫徵暴斂,先向百姓撈一筆再說呢?
懷著這樣不安的心情,百姓們都對官軍都避之不及,不約而同地決定先避一避風頭。
可這避風頭的群眾帶起的大風,硬是將桓是知和平藍生生沖散了。
似乎只是一瞬間,平藍就在茫茫人海之中消失,再找不見了。
桓是知一直很懊悔。如果,她當時沒有分心,平藍可能就不會走丟了。又或者,她再多回頭一次,興許就能瞧見平藍跟她招手,叫她“小姐”呢?
可正因為無法重來,意外才稱之為意外。
這幾年來,桓是知一直沒有放棄打探平藍的訊息。可是,她畢竟仍是個叛賊“餘孽”,不好明目張膽地去張貼尋人佈告。這天下之大,劫後重逢的機率,又有幾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