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複, 晉帝還。
劉裕擁著安帝回到建康的第一件事, 便是同桓家與庾家進行清算。
桓玄已死, 桓家的勢力已然崩散。而庾家的軍事實力本就一般, 桓玄既倒臺,庾家失了支撐, 在劉馬二人面前自然也沒了招架之力。
謀逆不恕。抄家,滅門。
或許這世上, 真有神靈相助這回事。庶民劉裕自己也沒想到, 他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扳倒不可一世的桓玄。
與劉裕的志得意滿不同,對於馬文才而言,走這條回建康的路的滋味,要複雜得多。
在那日得知自己無意中殺了桓沖之後,他就有一種立時飛奔到桓是知身邊的沖動。管他什麼戰場軍功, 管他什麼權勢江山, 他只知道, 自己必須要親自站在她面前向她解釋。任她打也好,罵也好, 他必須要親自看著她的那雙眼睛, 乞求她的原諒。
攔住他的,自然是劉裕。
而即使劉裕不攔他, 他也已經無法脫開身了。
他對她的喜歡與愛,並未因寂靜的時間與遙遠的距離而消散。相反,不可相見的思念熬出的情感,比過去還要更為濃稠。
可是他現在, 已經不僅僅是那個囂張的杭州太守府的馬公子了。
他是馬將軍,是這寫著“馬”字的帥旗下,千千萬萬兵士的主心骨。
他馬文才可以不計前程,不顧性命。可是馬將軍卻不可以就這麼一走了之。
更何況,權勢在手的滋味,一旦嘗過,再要放棄,談何容易?
桓家的下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劉裕用以安撫他的承諾是,饒桓是知不死。
並不需要明目張膽地徇私或特赦。只要桓小姐與他家有了婚約,便成了別家的人。這將出嫁的女兒,便可以在滅門之罪中,逃過一劫。
庾家同罪。但在他心中,她只能是他馬家的媳婦。
娶她的聘禮,他很早很早之前就準備好了。而那熱熱鬧鬧的喜帳之下,他也曾不知多少次,在恍惚之中瞧見過她的臉。
罪臣之女,自然是不會招馬太守待見的。但實力決定話語權。馬太守如今,再也無法將自己的兒子五花大綁地捆在房中了。
昔年的王小姐,如今的馬夫人,自然也不會歡迎馬文才這樣的決定。可眼下,劉裕和馬文才的權勢如日中天,王家卻和所有士族一般不斷衰弱。而王小姐的肚子又絲毫沒有動靜。這做將軍的姑爺別說是納個妾,就算是要休了王亦如,他們除了抱怨幾句,只怕也無可奈何。
王亦如的委屈無處可說。她做夢都想為馬家開枝散葉,好坐穩這馬夫人的位子,可是,就連新婚之夜,馬文才都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
二人就沉默地對著燭火,枯坐了一夜。
次日淩晨,還是她含著淚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假作落紅,才了卻許多麻煩。
馬文才如斯絕情,決心早定。
然而,他卻沒想到,自己會找不到桓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