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的確大醉酩酊。初見桓是知, 他還大發雷霆地摔了酒杯, 吼道:“我不是說了不許任何人來打擾嗎!”
直到將桓是知流著淚遞給他的家書讀完, 他的酒意才在震驚中散去, 淌下淚北面而拜,並下令連夜率軍返回建康。
桓是知和馬文才正在收拾行李, 平藍卻步履匆匆地從門外進來,急道:“小姐, 祝公子他非要留在吳縣, 就是不肯回上虞。”
祝英齊受傷臥床,桓是知本來是打算讓他在這兒養幾日再做打算的。可如今眾人急著要回建康,他在這兒無人照料。她見他神志清醒狀況也還穩定,便想派人將他送回祝家莊,好有親人照顧。
桓是知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 隨口問:“為什麼不肯回去?別告訴我他這回出門是離家出走啊。這麼大人了, 叫他別和祝老爺他們置氣了。”
“不是。”平藍有些為難地看了馬文才一眼, 低聲道:“祝公子他、他昏睡的時候,也一直在喊良玉小姐的名字……他說良玉小姐很小的時候, 在吳縣待過, 他這回是來找她的……”
“什麼良玉?你是說那個玉無瑕吧?”馬文才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這個人怎麼這麼蠢啊。我還以為他這回是為了建功立業來投軍了, 沒想到竟是為了那麼一個賤人。”
“好了。”桓是知忙出聲制止了他的激動,又對平藍道,“我們先去看看吧。”
三人踏進房門的時候,祝英齊竟剛收好一個包袱, 正要往外走。
平藍忙迎上去:“祝公子,你要去哪兒呀?”
祝英齊的臉上仍舊沒有什麼血色,聲音也頗為虛弱:“平藍姑娘,這回麻煩你照顧我了。這份恩情,英齊記在心裡,日後若有機會,定然湧泉相報。”
“不用報。”平藍搖著頭,急道,“祝公子,你身體這樣子,不能一個人出門啊。”
“我沒事。”祝英齊執意要往外走。
“良玉姑娘不在這兒。”桓是知沒有上前阻攔,只是突然開口道,“你就算把吳縣翻個底朝天,也不會見到她的。”
“你怎麼知道?”祝英齊的腳步頓住,看向桓是知,“你知道她在哪兒?”
桓是知移開目光:“我如何會知道。”
“那你怎麼這麼確定她不在吳縣?”祝英齊的情緒激動,“你見過她?她在哪兒,你告訴我她在哪兒?”
“就算我見過她吧。祝公子,你別再執迷不悔了。”桓是知有些語重心長,“你和她已經沒有可能了。”
“為什麼不可能,她都已經離開枕霞樓了!”祝英齊忽然緊緊抓住了桓是知的胳膊,“請你告訴我她在哪兒!我要去見她,我要告訴她,現在一切都還不晚,她還可以和我一起過完這一輩子啊!”
“松開你的手!”馬文才上前推開他,語氣中已有了怒意,“我告訴你,一切都晚了!你的那塊‘良玉’,已經被人當做寶貝珍藏起來了!”
長期茶飯不思,祝英齊已經瘦得脫形。加上受了新傷,他原本高大威武的身子幾乎只剩了一副包了皮的骨架,好似一片巨大的枯葉,經不起一絲寒風。
馬文才這一推,祝英齊立時後退了兩大步。平藍趕忙跑上前,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支住他,這才沒讓他跌在地上。
桓是知看著祝英齊臉色煞白喘著粗氣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嘆了一口氣,勸道:“祝公子,你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祝伯父祝伯母,還有英臺想想啊。”
祝英齊卻好似完全聽不見桓是知的話,而是直勾勾地瞪著馬文才:“你剛才說什麼?良玉她怎麼了?”
平藍見他面色慘白,忙道:“馬公子的意思是說,良玉小姐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去處,過著清淨又平靜的生活。祝公子,良玉小姐不想見你,你就不要再去打擾她了。就當你們此生無緣吧。”
“很好的去處?難道良玉她出家了?”祝英齊又抓住了平藍的手,“平藍,你告訴我,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裡出的家?”
“出家?”馬文才冷笑,“那樣習慣了紙醉金迷的殘花敗柳,怎麼會甘願與青燈古佛為伴?簡直是在侮辱佛祖。”
“馬文才,”桓是知推他,“別說了!”
“我必須說!”馬文才道,“祝英齊,我告訴你玉無瑕在哪兒!她現在就在杭州太守府裡!”
“文才!”桓是知瞪了他一眼,“你這是做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