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回答。”桓是知逃避一般背過身, “我希望永遠, 都不會有這樣一天。”
馬文才有些微微的失望。但見她滿面愁容, 心中又是不忍, 忙上前從背後抱住她,笑道:“我們這不是在學堂探討嗎?怎麼, 桓先生自己還不高興了?”
“我怎麼高興得起來啊。”桓是知將頭靠在他肩上,嘆道, “我擔心爹爹和哥哥不和, 擔心你和桓家不和,也擔心這天下紛亂,黎民受苦……”
“你這語調,怎麼跟祝英臺越來越像?囉裡囉嗦的。”馬文才盡力想讓氣氛輕鬆一些,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都怪我, 當時就不該放任你和他們走得太近。後悔啊, 後悔!”
“我和祝英臺才不一樣呢。”桓是知終於被逗笑,但緊接著又嘆了一口氣, “只是, 親自砍過人的腦袋,受過傷, 我才知道戰爭有多血腥。也多少能瞭解一點那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老百姓的疾苦了。”
“傻瓜,你只是一個小女子,憂心這許多做什麼?”馬文才抱緊她, “天下的事情,交給你的夫君操心就好了。”
“又是這套大丈夫的說辭。”桓是知戳了戳他的腦袋,撇嘴道,“不過,經吳縣一役,我也算真的明白了,花木蘭可真不是誰都能當的。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一直待在尼山之上,每日讀讀書寫寫詩,在課堂上自以為是大言不慚地,和人探討天下大勢,世間百態,而不用到這真實的世間來。”
馬文才笑:“我可不願意留在尼山上。”
“你不願意?”她有些驚訝地扭頭,但很快了然,“也對,馬公子壯志滿酬,怎麼會願意過那種默默無聞的生活呢。”
“默默無聞不是最可怕的。”馬文才輕輕蹭著她的腦袋,“問題是,我只能和離開尼山的桓小姐在一起,卻不能娶尼山之上的‘桓公子’啊。”
桓是知禁不住莞爾,甜蜜地用腦袋輕輕去撞他:“油嘴滑舌。”
“我這是一片真心。”馬文才深情道,“無論我這一生能有多大成就,若是身邊沒有你同我一道分享,那真是半分滋味都沒有。”
桓是知心中的柔軟被擊中,眼眶也有些潮濕。她貼著他的面頰,輕聲道:“如若有一天,你真的和我哥哥兵戎相見。如若他願意降,你可不可以不殺他?”
“只要他不殺我,我絕對不先殺他。”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保證。”
桓是知扯起一個苦笑:“謝謝你。”
“傻瓜,瞧你這多愁善感的,把我都帶溝裡去了。”馬文才拍了拍她的腦袋,“你哥哥有野心是不假,可你伯父的野心也不比你哥小吧?他現在不照樣乖乖呆在府上做一個臣子嗎?”
桓是知皺眉:“你這話兒怎麼聽著怪怪的?”
“你別管怪不怪。”馬文才語氣中有一些小小的委屈,“你現在滿腦子就是你哥哥,你爹,你伯父,壓根就沒有考慮我。”
桓是知喊冤:“我哪兒有?”
“是啊,你沒有。”馬文才扭過臉,“你心裡哪兒都沒有我。”
“有有有。”她忙跑到他正面,哄道,“小女子這整顆心裡,都是馬公子。”
馬文才斜眼:“你叫我什麼?”
“什麼?”她一愣,知錯就改,嬌聲道,“佛念哥哥。”
他臉色一鬆,卻仍舊別扭地憋著笑。
她把臉湊過去,又嬌俏地喚了兩聲:“佛念哥哥,佛念哥哥。”
他繃不住,轉眼就笑成了一朵花兒:“這還差不多。你啊,就不該去想這些事情。你該操心的,是怎樣做一個新娘子,怎樣做我們馬家的好媳婦兒。”
她歪了歪頭,笑道:“我看現在,要操心的,只怕是佛念哥哥你吧。”
馬文才脫口而出:“我有什麼可操心的。你都答應嫁給我了。”
“馬公子可別高興得太早,我爹那一關還沒過呢。”桓是知晃了晃右手的食指,“而且,我的字是我伯父起的,我就相當於他半個女兒。我爹爹和伯父雖然政見不算一致,但在許多事上,都很看重我伯父的意見。你只怕,也還要過我伯父那個關。”
馬文才抱起雙臂,打量著桓是知:“桓小姐,我怎麼覺得你好似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啊。”
桓是知笑:“又不是我要見岳父大人,我當然就看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