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並不認識桓是知,只道她是馬文才的手下,便道:“馬將軍屆時見到桓將軍,自會明瞭。小的人微言輕,多言未免僭越。幾位身上都有傷,還是先治傷休息的好。”
桓是知覺得這小兵倒也言之有理,便也不再追問。
好在這場火牽涉不算太廣,眾人總還能找到幾個可以休憩的房間。
謝道韞陷入沉沉的昏睡。
祝英齊的箭終於取了出來,卻開始發高燒,平藍便一直守在他床邊照顧他。
相對而言,馬文才和桓是知只傷了皮肉,二人上了藥,簡單地包紮了一下,便出了屋子,去前廳等待桓玄歸來。
空氣中仍是一片焦味。桓玄的兵正在清理大火後的廢墟,不斷有一具一具的焦屍被抬出來。
光是想象就讓人心驚。桓是知不敢細看,卻為內心的難過驅使,忍不住要去瞧。
可剛要轉頭,她的腦袋就被馬文才輕輕按住了。
她看他。
他溫柔地望著她,嘆氣道:“別看。會做噩夢的。”
她黯然地垂下眼。
原本熱熱鬧鬧的王家,頃刻之間竟成了這樣一座破破落落的空宅子。
她的悲傷太小,不敢落淚。
二人到達前廳時,桓玄剛剛下馬踏進大門,風塵僕僕。
桓是知忙迎上去:“玄哥哥!”
桓玄也忙大步走向她,扶住她的肩膀:“是知,你沒事兒吧?”
“痛……”桓是知齜著牙低呼。桓玄一掌正好拍在了她手臂的傷口上。
桓玄立馬鬆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罵道:“孫恩那個王八蛋!要是落在我手上,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哥哥,你讓他跑了?”桓是知失望地望著他。
桓玄面色難看地“嗯”了一聲,轉眼又去看馬文才。
馬文才忙行禮道:“下官馬文才參見桓將軍。”
“先別什麼下官不下官的。我就問你,你一個大男人打仗,帶著我家小妹做什麼?難道還要她保護你不成?”桓玄沒好氣,“而且,帶了你還沒保護好,讓她受了這些傷,還沒守住城,你這個寧遠將軍是幹什麼吃的?”
馬文才自己本就為此懊惱,是以對桓玄的奚落並不反駁,只是低著頭不言語。
桓是知卻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辯駁道:“哥哥,你這話太不公平了。是我自己一定要跟著他來的。而且,我們沒守住城也是情有可原的。朝廷就給了馬文才一個五品虛銜,手下一個人都沒有。那幾千人,還是他直接從杭州太守府拉來的呢。況且,誰能想到這郡治長官王凝之,會是這麼一個虔誠的天師道教徒,居然直接把西門開啟了。這人算不如天算,要不是王凝之,我們一定能等到援軍到來!”
“就你藉口多。”桓玄道,“打仗的時候,誰來聽你的情有可原?敵人的刀劍會聽你的情有可原嗎?”
桓是知不服氣:“可是……”
“是知,別說了。”馬文才道,“桓將軍說得對,輸了就是輸了。我馬文才沒什麼要辯駁的。朝廷要怎麼處罰,我都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