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是知握著劍。
眼前的小男孩瘦骨嶙峋, 跪在地上低著頭瑟瑟發抖。他身上的鞭傷剛結了新的血痂, 蜿蜒拱起, 觸目更為驚心。
祝英臺盯著她:“你怎麼不動手?”
“輪不到你支使我。”桓是知沒好氣地看她一眼, 又轉向馬統,怒道, “馬統!誰給你的權力,把這孩子折磨成這樣的?”
馬統忙道:“冤枉啊桓公子!小的只是奉命把他們抓了起來, 可沒打過人!”
桓是知的眼睛掃視著站在一邊的負責押送軍糧計程車兵:“那是你們誰幹的!”
“就是他!”一個膽子大的“暴民”伸了伸手, 指著其中一個鼻青臉腫計程車兵道。
那士兵立刻跪下:“桓公子明察啊!是那個小子先搶我的幹糧,還咬我的手!小的只是出手防衛而已……”
“防衛?”馬文才瞥了一眼那個小男孩,又看向那名士兵,未怒自威,“對這樣一個小孩子, 需要防衛成這樣?”
那士兵不敢看馬文才的眼睛, 忙低下頭。
馬文才走到他面前:“把你的手給本將軍看看。”
那士兵恐懼地嚥了咽口水, 哆嗦著將手舉到他面前。
馬文才垂眼看那兩道齒痕,突然抬起腳, 發狠地將他踹倒在地。
“馬統!”他喝道, “去把鞭子拿來!”
馬統忙應道:“是!”
那士兵連滾帶爬地重新跪好,磕頭如搗蒜:“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
馬文才睥睨著他:“要不要現在你先咬本將軍一口, 好讓我出手防衛一下?”
那士兵只是不停地磕頭:“小的不敢!將軍饒命啊!”
馬統拿了鞭子過來。左右立刻上前,扒了那個士兵的鎧甲和內襯,露出黝黑壯實的背脊來。
馬文才背過身:“照著那個孩子身上的傷痕來,一鞭都不能少。”
馬統稱是, 抻了抻鞭子,“啪”地一聲抽在那士兵身上。
那士兵邊慘叫邊繼續求饒:“啊!將軍饒命!”
“多說一句,就多抽一鞭子。”馬文才冷冷道,“馬統,你沒吃飽飯嗎?給他撓癢癢呢?”
“是!”馬統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
那士兵背上很快血肉模糊。他慘叫連連,卻再不敢開口求饒。
桓是知不敢多看,忙轉過身。可鞭子擊打皮肉的聲音依舊讓人心驚。
她禁不住皺了皺眉,餘光卻瞥見祝英臺和梁山伯也背過了身,臉上也有一般的不忍。
那士兵痛到昏厥,而馬統也已累得氣喘籲籲。他這才停下來,小心翼翼地請示馬文才:“將軍,是不是,差不多了?”
馬文才轉過身,瞥了一眼地上那個癱軟計程車兵,朗聲道:“你們都給我聽著,我不管別的隊伍怎麼樣,但現在你們是我馬文才的兵。有誰要是敢傷害無辜的平民百姓的,他就是榜樣!從今以後,馬家軍不準劫掠、欺侮百姓,聽明白了嗎?”
在場計程車兵立刻高聲回答:“明白!”
“馬統,這條軍令要確保落實到每一個士兵。”馬文才看了一眼馬統,又看了一眼那受罰計程車兵,“念在他這回是初犯,本將軍就暫且留下他這條小命。帶他下去上藥。”
跪在地上的“暴民”都面面相覷。
這些年來,他們碰到的官軍也不少。但無論戰鬥力多麼強,多麼“為百姓著想”、誓死“願為大晉拋頭顱灑熱血”的隊伍,在進城之初,主將都會預設士兵可以對當地百姓進行劫掠。
搶錢搶糧搶女人,這是“軍爺”“理所當然”的權利。連大晉當下風頭最勁的兩支軍隊,桓玄的桓家軍和新ao的北府兵也不例外。
當兵的這麼想,主帥也不反對。甚至連被劫掠的老百姓都習慣成自然,偶爾碰上個不徹底黑心計程車兵,給家裡留下點糠皮做口糧,一家老小還要千恩萬謝,感慨遇上了一個“好兵”。
而馬文才的這一條軍令,雖說不上空前絕後,但也足以讓跪在地上的“暴民”們受寵若驚。
桓是知帶著訝異和敬佩的眼神看著馬文才。眼前的這位少年將軍的形象,一下子偉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