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情況危急, 負責押送軍糧計程車兵並未進入祝家莊。加上馬文才傳令說, 用完午飯就立刻往吳縣進軍, 是以這些士兵只將糧車停在了路邊, 便開始就地生火做飯。
過路的流民猛地見到這許多糧食,就像餓狼驟然見到了肉, 立刻不聲不響地圍攏了過來。
起初大家也只是指指點點,瞪著那一車車的糧食咽口水。有一個糧袋破了一個極小的口子, 在糧車旁漏出了十幾顆大米。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小男孩大概真的餓急眼了, 竟迫不及待地上前抓起地上的生米粒往嘴裡送。
正在一旁吃幹糧的一個士兵立刻發難,起身瞪眼怒斥道:“小兔崽子!你幹什麼你!”
那小男孩竟也不跑,而是目光發直地盯著那士兵手裡的餅,艱難地嚥了咽口水。
小男孩眼神中的渴望與可憐讓那士兵極其厭惡。他煩躁地揮了揮手:“滾一邊兒去!影響爺爺我吃飯的心情!”
那小男孩卻似魔怔了一般,呆呆地凝視著他拿著餅的手, 忽然沖上去抓住他的手就咬。
那士兵痛得大叫, 抬手就將那小男孩和手中的餅扔了出去。
小男孩的手臂擦傷, 立即滲出一道一道的血痕。他卻好像絲毫不感覺痛,像一條狗一樣連滾帶爬地拾起那個髒兮兮的餅, 大口地撕咬起來。
那士兵瞧了瞧手上出血的齒痕, 暴怒之下,隨手拿起馬車上的馬鞭對著那小男孩就抽了下去。
小男孩背上的皮肉立時綻開, 豁出一道血紅的口子。
他疼得身子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卻依舊死死地抓著那塊殘破的餅拼命地往嘴裡送。細細的喉管被撐得青筋暴突,小小的臉也被餅塞得鼓鼓漲漲,似乎連薄薄的臉皮都要被漲破一般。
活像一隻快被噎死的蛤蟆。
而那士兵也確實沒拿他當人看, 一鞭比一鞭下手重。圍觀的民眾開始騷動,有人開始代小男孩求饒:“官爺,求求你放過他吧!他還這麼小,你再打他會死的!”
這些軟弱悽厲的求饒聲卻讓這士兵更有一種莫名的成就與快感,他的臉上甚至漸漸開始浮現出一絲獰笑。
這破世道,當個兵天天都膽戰心驚的,沒準一覺醒來,就被外族或者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起義軍、叛軍剁成肉醬了。老百姓那兒榨不出什麼油水不說,現在老子吃個餅,這個小兔崽子居然都敢動手搶,簡直太窩囊了。
今天他要是不打死這條“狗”,這些賤民就不會知道“官爺”兩個字怎麼寫!
小男孩蜷縮在地上,抽搐的動靜都漸漸小了。
有人大喊:“孩子快不行了!別求這個畜生!我們打死他!”說著就帶頭沖了上去。
眾人早已怒氣沖沖,只待有人振臂一呼。剎那間,拳腳立即如雨點一般落在那士兵身上。
那士兵帶了佩刀,可無奈對方人實在太多,居然騰不出空間讓他拔刀。
原本在看熱鬧的其他士兵這才發覺不對,立即拔刀大喝:“快住手!你們要造反嗎?!”
不知道是誰帶頭搶了第一袋糧食:“鄉親們,搶他孃的!這些畜生根本沒資格吃飯!”
在保命的口糧面前,閃著寒光的大刀也顯得毫無威懾力了。看押糧草計程車兵有限,很快就被瘋狂的老百姓揍得鼻青臉腫。眾怒不可犯,誰都不想死在亂拳之下,個個都急忙連滾帶爬地開溜,跑進祝府向馬文才彙報。
“廢物!”馬文才看著士兵臉上的淤青大怒,摔了手中的酒杯,喝道,“馬統,你立刻帶人,把糧草找回來!把這些暴民都給我抓起來!一個都不能放過!”
馬統稱是,急急地跟著那名受傷計程車兵去了。
試圖劫掠祝家莊的那些流民是有預謀的,好歹還帶著刀帶著劍,最不濟也有一柄斧子一把鋤頭,還能被稱為“匪徒”。而搶軍糧的這些流民卻個個手無寸鐵,實在是餓極了,又為義憤所激,臨時起意才搶了軍糧。
“匪徒”在官軍面前都不堪一擊,更別提這麼一群毫無武裝的烏合之眾了。
不過一個時辰,馬統就來報說,軍糧被追回來了。而所有參與搶奪軍糧的,連老帶小共四百二十八人,都已歸案。
馬桓梁祝四人坐在大廳上。
馬統問:“公子,那些亂民都正跪在外面呢。他們該如何處置?”
馬文才目光冷峻,吐出一個字:“殺。”
桓是知一呆,有些驚訝地看向馬文才。祝英臺和梁山伯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馬統也一愣:“都殺呀?”
馬文才橫了他一眼:“大晉律法,蓄意搶奪軍糧者,如何?”
馬統道:“當斬。”
馬文才道:“那你還問什麼?”
馬統忙道:“是,小的明白。”說著就要轉身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