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是知!”馬文才低喝一聲。
王亦如也沒想到沒說兩句話, 桓是知就突然來這麼一句, 有些驚訝地盯著她。
桓是知自知失言, 訕笑道:“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就是覺得, 你們倆郎才女貌,還挺配的。”
“是嗎?”王亦如臉色有些發紅, 卻也有藏不住的欣喜,“桓公子說笑了。不過說真的, 我從小到大, 還真沒見過比我表哥更加文武雙全的男子呢。”
那你真是孤陋寡聞,沒見過世面了。我玄哥哥比你這個勞什子表哥強上一萬倍。
桓是知心中不悅,臉上卻依然笑嘻嘻的:“是啊,文才兄的文韜武略,確實是世間少有呢。”接著又壓低嗓門, 皮笑肉不笑地自語道, “而且拈花惹草招蜂引蝶的本事, 似乎也還不賴。”
“桓公子你說什麼?”
“啊沒事。”桓是知擺擺手,“那什麼, 那你們先聊, 我不打擾你們哥哥妹妹敘舊了。我、我去外面逛逛。”
“你去哪兒?”馬文才橫到她面前,“你能不能別這麼陰陽怪氣地說話?”
“文才兄講話真奇怪, 我哪兒有陰陽怪氣。”桓是知一看馬文才就莫名來氣,“我就是悶得慌,想出去透透氣。”
“那我陪桓公子在府裡逛一逛吧。這太守府我還算認路。”王亦如笑道,“表哥, 你要不先去書房見一下大哥和姑父?讓他們等久了不太好……”
馬文才被提醒,想著確實不能太失禮數,便點了點頭,又對桓是知皺眉道:“別胡鬧,別亂跑。過兩天我就跟你一道兒回書院。”
“書院又不是太守府。我也算認得路。”桓是知撇嘴道。心中卻有些小小的納悶,怎麼自己剛冒出一個人溜回書院的念頭,他就察覺到了呢?
桓是知輕哼了一聲,踏步出門。
王亦如向馬文才款款行了個禮,跟著桓是知去了。
“桓公子,”桓是知聽見王亦如喚她,“那邊路滑,很不好走,我們往這邊走吧。”
桓是知止步,面帶疑惑。
王亦如笑道:“那邊地勢比較低窪,又是背陽面,每回下雪都可以凍很久很久。雖然上一場雪已經過去些日子了,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往這邊走吧。”王亦如引著桓是知穿過一處石橋,“這邊的小園裡種了不少山茶,這幾天應該開得正好呢。”
桓是知的聲音有些悶悶的:“這太守府這樣大,也難為王小姐記得這樣清楚。”
“我小時候來這兒住過一些時日。”王亦如道,“表哥也是,姑母尚在的時候,他每年盛夏都會到琅琊的莊子裡避暑。”
“早聽說馬家和王家交情匪淺。如此看來,你們兩位還真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啊。”
“倒也談不上什麼兩小無猜。”桓是知覺得王亦如笑起來真是溫柔,就和她那些已經出嫁的姐姐們一樣,優雅又端莊,“其實本來我一個女兒家,家裡也不是很願意讓我出遠門的。是我非哭著喊著一定要來到表哥家來的。這次也是,是我央求大哥帶我過來的。桓公子,你應該也覺得,我這個人,臉皮很厚吧?”
“啊,什麼?”桓是知徐步跟在她身後,正低頭盯著她微微拂動的裙擺,驟然聽到這樣一問,不解其意。抬起頭,正對上她那雙溫柔的眼睛。
桓是知忽然有一些小小的喪氣。
她並不覺得她比自己漂亮,也不擔心她比自己聰明有才華。可是在對馬文才的熱情和溫柔上,桓是知覺得自己已經輸了。
唉,這丫頭看著明明比自己的年紀還要小啊,可說話慢條斯理,柔聲細語,連裙擺晃動的幅度都可以忽略不計。
這才是大家閨秀啊。
而不是像自己這樣,稍不注意就大嗓門,露齒傻笑,走起路來還恨不得把裙子打個結塞到腰間,好邁開大步,上山下樹。桓家夠大,但這“閨秀”二字,是跟她怎麼都沾不上邊了。
或許是生平第一次,桓是知對自己的“豪氣”産生了一絲嫌棄和自我懷疑。
什麼豪爽啦。也許,她只是粗魯罷了。
王亦如神色坦然:“表哥應該同你提過吧,這許多年,我都在一廂情願地喜歡他,厚著臉皮在糾纏他。”
“啊?怎麼會?”桓是知下意識地撒謊,“你這麼溫柔又懂事的姑娘,沒有人會不喜歡的。”
“桓公子,你不必安慰我。”王亦如低頭苦笑,“我雖然讀書不多,可也不是傻子。表哥他喜不喜歡我,我還是知道的。”
那這又是何苦呢?
桓是知不知不覺,居然站到了“情敵”的立場上。她的感覺和馬文才一樣,這個王亦如,雖說不上多麼招人喜歡,卻也實在找不到討厭的理由。
溫柔的力量強大。在王亦如的輕聲細語面前,桓是知已經開始有些慚愧自己適才的腹誹和“陰陽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