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映晨光,素裹銀妝。
當日的課程剛結束,書院內便熱鬧起來。一些學子來自閩州以南,平生第一次見到這樣大的雪,激動得恨不得在地上打個滾。而見慣了雪的北方學子,嘴上雖然“無情”地嘲笑南方人“沒見過世面”,但見到杭州今冬的初雪,心中也頗為驚喜。
有的人詩興大發,對著皚皚群山吟起詩來;而有的人卻在這松軟的雪地上打起了雪仗。
學子們大多都不到二十歲,平日裡手不釋卷一本正經,但玩鬧起來也不過像一群沒心沒肺的熊孩子。演武場上一時間飛雪四濺,笑語歡聲,鬧成一片。
桓是知和馬文才來到演武場時,正瞧見秦京生捧著一個大雪球,躡手躡腳地偷溜到王藍田身後,重重地砸在了王藍田後腦勺上。
雪球在王藍田腦袋上炸開了花。王藍田“哎喲”一聲慘叫,手忙腳亂地拍掉頭上的雪花:“誰?!好你個秦京生,竟敢偷襲本公子!本公子今天滅了你!”說著張牙舞爪地沖秦京生撲了過去。
秦京生偷襲成功,見到王藍田的囧樣,禁不住捧腹大笑。這一笑,就錯失了逃跑的良機,被王藍田撲個正著,兩個人在地上扭成一團,不停地抓起一把一把雪朝對方攻擊。
桓是知樂得拍手大笑:“哦好好好!秦京生砸他!哎呀,王藍田你動作快點,用雪拍他的臉啊!”
馬文才看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桓是知,笑著無奈地搖頭。
梁山伯和祝英臺此刻恰也走了過來。桓是知笑呵呵指給二人看:“祝英臺梁山伯,你們看王藍田和秦京生那兩個大傻子!”
二人朝桓是知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王藍田和秦京生剛從地上掙紮著站起來,活像兩個雪人。秦雪人撒開腿在厚厚的積雪上艱難地跑起來,王雪人便在後面哇哇大叫著追。
眾人都被逗笑。可梁山伯的臉上卻掛著難掩的憂慮:“近年戰事連連,百姓生活已是艱苦。這一場大雪,不知道又會讓多少人挨餓受凍啊。”
桓是知和祝英臺臉上的笑容凝住了。馬文才的臉色也嚴肅起來。
是啊,他們這些士族子弟從不缺衣少食,見到大雪能吟詩頌對、嬉笑打鬧,誰知百姓疾苦呢?
氣氛有些凝重。桓是知忙道:“山伯兄也不必過分悲觀嘛。俗語說,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我看啊,這就是一場瑞雪,能讓明年有一個好收成呢!”
馬文才低頭看了一眼桓是知:“你都是從哪兒學的這種亂七八糟的俗語?”
“怎麼亂七八糟了?”桓是知吐了吐舌頭,“是你馬大公子孤陋寡聞了!”
大家的嘴角終於又掛上了笑意。梁山伯也察覺到自己適才的語氣有些沉重,笑道:“是知說得對,是我們都孤陋寡聞了。”
“公子!”平藍和銀心歡天喜地地跑過來,“我們也來打雪仗吧!”
桓是知和祝英臺對看了一眼,又各自轉向馬文才和梁山伯。
梁山伯忙擺手:“我這麼大人了,就不玩雪了。你們玩吧!”
馬文才冷著臉,揹著手:“本公子才不屑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桓是知和祝英臺才不管二人的“免戰提議”,團起雪就沖二人“開炮”。
梁山伯被祝英臺的雪球砸得一邊抱著腦袋逃跑,一邊象徵性地揚起雪泥溫柔地還擊,二人很快嬉鬧成一團。
而對於桓是知的“進攻”,馬文才起先只是一邊敏捷地避開,一邊用言語威脅:“桓是知,我警告你啊,不要挑戰本公子的耐性!本公子不想玩這種幼稚無聊的遊戲!”
桓是知不屈不撓,笑嘻嘻地又抱起一個大雪球砸過去:“我就挑戰了!怎麼樣!你有本事反擊啊!”
馬文才躲閃不及,雪球正中腰上,立時綻開了花。桓是知喜得拍手大笑:“擊中!桓是知得分!”
正在得意間,桓是知的腦袋上突然也炸開了一個雪球。她被砸懵,愣了半晌才回頭看,只見王藍田正笑得前俯後仰。
“好你個王藍田,竟敢偷襲本公子!”桓是知擼了擼袖子,“我今天要你好看!”說著就朝王藍田沖過去。
王藍田正準備撒丫子開跑,卻聽見馬文才那低沉的聲音響起:“王藍田,不許跑。”
桓是知已經攢起一個大雪球,正準備向王藍田砸過去,忽見這廝一動不動,閉著眼睛皺著眉,一副認命受死的樣子,知是被馬文才的那句話喝住了,頓覺有些無趣。她把舉起的雪球放下,說:“你怎麼不跑啊你?”
王藍田睜開眼,艱難地說:“馬公子不讓我跑,我不敢跑。”
桓是知瞥了一眼馬文才,只見他微微揚著下巴,依舊是一身清高傲氣。到處都是開花的雪球,滿場狼藉,馬文才身邊卻好似畫了一個結界,胡亂飛舞的雪球全部都小心避開了他。
不知為何,看著馬文才煢煢孑立的身影,桓是知心中忽然有些悶悶的難過。
“哎呦。”桓是知哀嚎了一聲,猛地蹲在了地上。
“王藍田!”馬文才立即認定是王藍田搞鬼,大步走過去。
王藍田嚇得忙擺手:“老大,不是我呀!我照你說的,一動都沒動啊!”
馬文才狠狠地瞪了王藍田一眼,俯身湊到桓是知身邊:“是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