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櫳競標開始。巧兒坐在臺上,像一個失去生氣的美麗玩偶,臉上還帶著淺淺的淚痕,看得桓是知很是揪心。
競價之聲此起彼伏。有些男人的油膩嘴臉看得桓是知直犯惡心,光是想想和這樣的男人共處一室就讓人頭皮發麻。桓是知一手按著腰間的錢袋,一手積極示意競價,心中卻煞為忐忑。
她不知道在這樣的汙糟之地,一個女孩子的清白之身能被赤|裸|裸地標上了多高的價格。
好在從實際來看,桓是知帶來的金銀足以碾壓絕大多數來尋歡的恩客。幾輪叫價下來,對著巧兒垂涎的男人不得不偃旗息鼓,桓是知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就在她預備松一口氣,慶幸自己總算沒有辜負臺上那可憐的女孩子的期待時,負責唱價的小廝卻又突然報出了一個比桓是知高的價格:“玉無瑕姑娘,出價二百兩!”
“玉無瑕?”人們議論起來,“這枕霞樓的頭牌怎麼來跟我們搶小丫頭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好事的立即說開了,“如今這玉無瑕,早就是專屬於馬太守的人了。你說這玉姑娘參與競價,能是為了誰?”
“我看未必。這玉無瑕,怕是枕霞樓故意設來抬價的!”
此時,在二樓的一間上房中,玉無瑕正靜靜地依偎在馬太守的懷中。她出價的目的其實比大家想象得要單純許多,既不是為了馬太守,也不是為了抬價。只是今日憶起往事,她在那陌生的小姑娘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憐惜她的冰清玉潔罷了。
至於錢財,又有什麼可惜呢。自己的懊悔,用多少錢財都買不回來了。如果錢財能夠減少一點這世間的悔與痛,那才算有幾分價值。
桓是知此刻卻無心這些緋聞八卦,她心中的弦又繃了起來。她皺著眉頭,朗聲道:“二百二十兩!”
對方出價更快:“二百五十兩!”
“二百六十兩!”
“三百兩!”
“三百……三百五十兩!”桓是知的聲音遲疑了。
三百兩對桓家而言,完全就是賬目上可以抹去的零頭。只是桓小姐養尊處優多年,從不關心物價,更不知道儲蓄。桓家對女兒的管教雖已相對不算太拘束,但畢竟是大戶人家中的大戶人家,桓是知也不太經常出門閑晃。就算出門,也多是有一幫小廝丫鬟跟著,她喜歡什麼拿什麼,身後會有人付錢。
那日穿了男裝同平藍翻牆出門,身上沒帶什麼銀兩,卻正好撞見了被枕霞樓連哄帶騙,用十兩銀子簽下賣身契的巧兒。桓是知於心不忍,一番討價還價,最終老鴇同意以一百兩銀子贖人。
桓是知涉世未深,憑著老鴇的空口承諾,夜裡真就帶了二百兩銀子,風風火火地趕來“行俠仗義”。不料卻將自己陷於這般艱難的境地。
桓家的錢財自然是幾輩子都花不完。義父桓沖自己躬行節儉,對這個養女卻是關懷備至。可桓是知也清楚,桓沖可以在自己身上花掉金山銀山,卻不會願意為這樣一個貧賤的庶民女兒花一文錢。
雖然,桓是知自己,曾經也不過是庶族出身。
“四百兩。”替玉無瑕喊價的丫鬟毫不猶豫。
桓是知張不開口了。一隻手將舉未舉之際,身邊的那個人幽幽開口了:“五百兩。”
老闆娘樂得喜笑顏開,這價格已經大大超出了她的預估:“五百兩,好好好,五百兩!這位公子好爽快!”
那少年一聲不吭,只是繼續面無表情地小口飲酒。
桓是知感覺自己真的要炸毛了,她皺著眉頭,沒好氣地瞪著眼前這位仁兄。
一個瞎湊熱鬧的玉無瑕,一個故作純情的小白臉,哄抬競價,簡直是成心跟她過不去!
“六百兩。”玉無瑕繼續加價。
少年眼睛都不抬一下:“七百兩。”
“斯文敗類。衣冠禽獸。”桓是知幾乎已經放棄競價了,但心中實在氣憤懊喪,便忍不住翻著白眼小聲咒罵起來。
“你說什麼?”少年總能敏銳地聽見罵自己的話。
桓是知擠出一個假笑:“不懂嗎,這兩個成語呢,就可以用來形容某些,年紀輕輕,假裝純情,故作矜持,實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為色所迷,的,登徒浪子。”
那少年微微一笑,沖桓是知挑了挑眉:“多謝指教。我可算知道仁兄你是個什麼貨色了。”
“你!”桓是知被噎得無言。
豈有此理!在這杭州城待了一年,她桓是知還沒受過這種氣呢。
“你這個臭小子,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你到底誰啊!”
少年薄唇輕啟,吐出幾個字:“小爺馬文才。”
小爺?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