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失利,桓是知氣得數夜難眠,好幾天都泡在演武場,擊劍練拳,跑馬踢球,直累得陪練的小廝們個個腰痠背痛,癱在地上叫苦連連。
在那少年報出名姓之後,玉無瑕便停止了競價。枕霞樓的老闆娘笑得嘴角咧到了眉梢,歡歡喜喜地宣佈:“巧兒姑娘今晚就是馬公子的人了!”
看著巧兒就要被人帶下去,桓是知又氣又急,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去攔,卻被那少年利索地按住了肩頭。
桓是知瞪眼:“鬆手。”
少年抬眼:“那姑娘是你什麼人。”
“要你管。”桓是知沒好氣,想把扣在肩頭的那隻手甩開,無奈氣力懸殊,只得幹瞪眼,“叫你鬆手。”
“本公子是好意。”少年看著桓是知,“就你這小身板,在這兒鬧事,那些大漢能直接把你壓死。我看你小子對那姑娘倒是一片痴心……”
巧兒此時已經被人架住拉走,桓是知不願再聽那少年囉嗦,終於甩開了他的手:“都說了叫你少管閑事!”
於是,少年便真的沒有管閑事。
桓是知和平藍在枕霞樓鬧了一場,但最終寡不敵眾,被轟了出去。
桓是知越想越氣,彎弓搭箭,屏息凝神。眼前卻又浮現出那少年挑釁的眼神。
一箭射出,正中靶心。桓是知揚起下巴,眼中仍是不甘。
她已經派人打聽過了,那個馬文才,正是杭州太守的獨生子。父子倆一起逛青樓,一般輕佻好色,真是一家人。
轉念又想起巧兒姑娘,桓是知心頭愧疚頓起。義父桓沖早有耳聞她常穿男裝溜出門,還散財救濟庶民,桓父對此頗有微詞,已經告誡她要收斂行徑。風聲正緊,螺市街近期是不宜去了。
巧兒姑娘啊,本姑娘實在有心無力,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桓是知很快就發現,她自己大概更需要自求多福。
與頗具野心的桓溫不同,桓沖並不願過多參與朝中政治。一年前,桓沖自請出鎮杭州,在此處購地買房,試圖遠離京城那個旋渦。可如今桓溫一聲令下,他又被調回了建康。陷身朝堂,清靜難求。桓沖雖不甚情願,卻也值得收好行囊,浩浩蕩蕩地舉家回京。
桓是知對廟堂之上的斡旋推拉並無興趣。在一些人眼中,掌權的桓溫是攪弄風雲的權臣,其子桓玄初及弱冠之年便屢立戰功,更是野心勃勃。但在桓是知的認知裡,桓溫只是那個每次見面都會送她一大堆禮物,鼓勵她作為一個女子也要多讀書,有機會多遊歷的開明長輩;而桓玄是和她一起長大,自小就最疼她護她的哥哥。
溫情是罩在人眼上的薄紗,而朦朧永遠比真實柔軟親切。
桓是知無法分擔桓沖在桓氏與司馬氏的牽制抗衡中的為難,她很快就遇見了自己的難處。
回到建康不久,桓府便有媒人上門,說是要給桓家小姐說親。
平藍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將這個訊息告訴桓是知的時候,桓是知正穿著男裝在院子裡顛球,並不太拿平藍的事情當回事兒。
她今年方才及笄,年齡雖不算小,但桓沖心愛這個小女兒,應允過她十八歲前不考慮婚嫁。
桓是知一臉漫不經心:“給桓小姐說親?哈哈,這兒只有桓公子,哪兒來的桓小姐?”十二歲開始,這媒婆年年上門,平藍真是大驚小怪。
平藍卻急得跳腳:“這回是真的!小姐!我早晨出門瞧見的,我一辦完事情就立即趕來告訴你了。那屋子裡少說坐了七八個京城的公子呢!老爺還對媒婆說,要在下個月就給小姐你定下親事,我親耳聽見的!”
桓是知這才緊張起來,不及換下男裝便沖去桓沖的書房,砰砰敲了兩下便推門而入,脫口就是一句:“爹,我不嫁!你之前答應我,待我成年就讓我擇名師繼續念書,可沒說要逼我出嫁啊!”
桓沖一驚。見桓是知一身男裝,腳上還有蹴鞠留下的塵土汙漬,把手一背,喝道:“胡鬧!你看你像什麼樣子!冒冒失失,見到你伯父與兄長也不知道行禮!”
桓是知這才發現桓溫和桓玄竟然也在屋裡。
她有些尷尬,訕訕地行了禮:“伯父。哥哥。”
桓溫看著桓是知活脫脫一個小男孩模樣,甚是有趣,不禁莞爾。
而桓玄早已經笑開了:“這果真是我的小妹子,一點兒沒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