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子彈已然穿透他胸膛,只聽後頭獨眼青嘶聲叫喊,過來告訴他——
“姑娘說,你若是死了,她也死了。”
他的心一陣狂跳,這話彷彿刺痛他耳膜,世界聲音驟然消小,他的腦子嘩嘩一聲,不知是悲還是喜,也不知是想笑還是怒,有什麼東西洶湧而出,全身上下筋脈骨血四肢百骸,突然間就像有了力量,身體宛如鋼鐵般無堅不摧,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不能死!
王宗熙見書丹正低頭洗著布條,也趕過去搶著洗:“我的,這些髒東西我來清理,你累了一天了,快去睡!”
書丹笑了一下:“我又沒去打仗,哪裡累了?咱們的大當家的才累呢,還說什麼‘若我死了,你如何如何’,竟是這般意志薄弱,擄了人來又隨手拋下,小兒般志氣,那你便給我尋個好人家,我等著呢!”
王宗熙被這話說得更是心虛,瞧著她說著反話,生氣也不放於表面,只連忙哄道:“寶貝兒我錯了!你別生氣!我當時擔心你!到處都是血,那些兵太兇了,我想著你怕你往後受苦……”
王宗熙從小就這麼過來的,他自小就兇名遠播,打起架來便是不要命一般,想著左右不過賤命一條,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無牽無掛,死時拖個墊背的也算賺了。直到後來遇見了書丹,有了牽掛,已是生有所戀,但世事無常誰也料不盡命理,災禍突然就來了,前一刻還歡天喜地要辦喜事,下一刻槍杆子砰砰作響,無數人血流成河。
當時只想著給她好好安排,不讓她受苦,卻不曾想著人心。
“若我死了,你如何?”
書丹忽的就開口了,王宗熙連忙捂住她嘴:“呸呸!土地公公沒聽見、小孩兒說話不過心!別說晦氣話!說不得說不得!”
書丹依舊看著他,他頓了一下,最終答道:“我先殺了害你的人,便去陪你。”
書丹突然笑出了聲:“你果然如此,向來是這般,傻子。”
如你上輩子一樣,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做了這樣的事,你當時的心裡是什麼樣的?
不能想,一旦同理而思,心裡就像破了個口子。
“罷了。”她看住他,“你記得我說的是真的,不騙你。”
……
王宗熙安置好了傷患,埋了死者,清理好了院子,他蹲下去檢查獨眼青送來的那顆腦袋。
這可腦袋送得關鍵至極,剿匪的司令陣亡,對方頃刻間軍心大亂,王宗熙趁對方愣神,一刀下去就砍了七八個軍官頭子,這才定了大勢。
那腦袋雙目圓圓蹬著,臉色青灰,張口齜牙,呈死不瞑目狀,王宗熙摸這那脖子,瞧見了林肖脖子上尖細的血洞。
王宗熙記得書丹挑了一柄鉑金粉珠花步搖,他回去時並不見那步搖插在頭上。
他眼瞼微微睜開,問獨眼青:“書丹怎麼要殺他?”
獨眼青驚了一跳,他從沒對王宗熙提這一言半語,只說是他割了腦袋,便是有所疑慮怎麼說也不會想到嬌滴滴的喬小姐,也不知道他怎麼看出來的。
他知道王宗熙是個極聰明的人,倘若此人生於書香世家,必然是個狀元,若生於武館或是參軍,必然是個將軍,可他偏偏生於草莽,飄搖於亂世,成了土匪。但即使如此,他也成了大當家。
他若是細查,什麼事都瞞不過他,那一雙招子狹長如狼虎,盯你一眼,看盡了你的秘密。
可怕的人。
王宗熙沒有問書丹怎麼殺的他,而是問“怎麼要殺他”。這話已經表明了他態度,他得追根究底,他那捧在手心的嬌寶寶拿起首飾殺了人,必然是此人有大過!
獨眼青咬咬牙,終於答道:“我當時遞話與您,走了片刻,此人便尋到了您的院子,我再去見喬姑娘時,他已經死透了。”
王宗熙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這般好看,哪個男人見了不心動?”
獨眼青驀然一驚,剎那間冷汗流了下來,還沒等他細細品嘗這恐懼,便已看見了王宗熙拿著那柄殺人無數的大刀,再執一柄槍。
他臉上戾氣畢現:“我下山去江陵,今夜屠他滿門!”
作者有話要說: 再打個預防針,男主很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