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著他走近了幾步:“我原以為你是一張白紙,生得又這樣好看,配我綽綽有餘,我以為你從未動過心,便會很容易動心;除卻這些,你修為高深,追隨者眾多,沒準兒在奪位之戰裡還能助我皇兄一臂之力……但你若不喜歡我,我斷不會糾纏——但好歹本公主喜歡你一場,幫你參悟一些事兒倒也無妨。”
她說的話和神態語氣難免有些失禮,羲辭眼中從來沒有憐香惜玉這個詞,但他卻沒有想要處決她的想法,只抿著嘴角,靜靜等著她的下文。
“我在客棧裡坐了許久,客棧外頭圍了許多妖,生得美豔的有,生得清純的也有,可你偏就好像一尊雕刻的佛像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遮蔽了所有人的眼神,不論是打量的,愛慕的,還是崇拜的,甚至是那些刻意的勾引和暗送秋波,你都不為所動。”她道,“我原以為是你的修為在這裡,便對你愈發喜愛,可是,直到你的徒兒出現。”
她好像嘆了口氣,繼續道:“在她出現之前,你的眼中只有杯中的茶水——也許連茶水都沒有,但是在她出現之後,你總共挪動了八次視線,次次都掃過她,還有六次專門為她而停留,另外兩次,一次是因為我和你講話,你掀起眼皮只淡淡看了一眼,還有一次是我同你說你心中有人,你這才定睛打量了卻也只是須臾,這兩次的看我,都沒有你看她的一次時間多,你還要問你心中沒人嗎?你心裡的人,分明就是你眼前的人!”
“不可能。”他下意識道,嘴角抿得更緊了些。
“我們妖啊,對於情愛之事最是瞭解,對於雲雨之事呢,也極為擅長。”她笑得絢爛了些,“你如此著急否定,難不成……是我猜對了嗎?”
只是她話音剛落,脖子上就鉗了一隻有力的手,直勒得她喘不過氣兒來,但她還是笑道:“若我所言為虛,長老又何必動怒,甚至想要滅口呢?”
羲辭鬆開了她,負手而立,背對而站,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公主霜狠狠咳嗽了幾下方才緩過來,緊緊咬住下唇,才又道:“你活了近千年,竟沒有人告訴你何為喜歡嗎?旁的女子你看都不看一眼,但是你的徒弟呢?你不僅看她,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看向她的眼神裡,根本沒有你素日裡的淡泊,那淺淺的深情,旁人可能注意不到,但我的眼睛裡都是你,我又怎能看不到!”
她站起身來:“我說不喜歡你,那就是不喜歡你了,用一日也好,用千日也罷,我會忘記你。因為我對你,不過算是見色起意,看上的也只是你的皮囊罷了——但你呢?羲辭,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膚淺地只愛上一副皮囊?你對你的徒弟,莫說千日,我給你千年,你能忘得了嗎!”
“你若還想活命,就趕緊滾。”他語氣仍淡淡的,但裡面的怒氣與不耐煩,卻顯而易見。
“我再說一句話,從今往後,定不會再打擾。”公主霜勾起嘴角,笑得有幾分陰險,甚至蓋住了她那副姣好的容顏,“妖界的書店鋪子,都有春宮圖冊,長老可以去買一本,你看那圖冊之時,腦子裡想的是誰,那你八成就是喜歡誰。這是最簡單的法子,您可以一試。”說完,她果然不再多說一句,轉身離開了。
羲辭知道她已經離開,可他的腳卻沒有辦法移動半分。的確,自從他出生起,他便從來都沒有感受過來自旁人的溫情,他的父君從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王者姿態,在他的母親離開之後,父親更是冷漠得幾近不真實,魔界的那些嗜血的魔,沒有一個把他當人看,他一邊忍受著體內血統雜糅帶來的痛苦,一邊受著無數的白眼和冷嘲熱諷活了下來。後來,他的確修為高深,入了靈雲,成了長老,受到世人的膜拜與尊崇,但這都是他以命相搏換來的,他是雲時,便有無數人仰望,想要得到他的垂簾飛上高空;但他是泥時,所有人都要狠狠踩上他一腳,不管是魔界還是人間。
除了蕭月生。
哪怕他是一個落魄的乞丐,哪怕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極其麻煩的麻煩,哪怕她的父親極不願意,但她還是救了他。他承認,他對她有所圖謀,他覬覦她身上的至純靈力,也想過等她修為高深些,就讓她幫他祛除他身上困擾他千年的魔氣,讓他從一個人們口中的雜種,變成一個正常的強者,也無需再在不確定的時刻,魔氣肆虐,叫他痛不欲生。
他甚至想過,就算榨乾她的那些至純靈力,也在所不惜。
可是,現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他一次又一次對她破格,原來喜歡一個人,那就會變得不像自己。
原來,他為她編織的那三重幻境,雖口口聲聲說是她內心最想要的貪念,但那其實,都是他最迷惘的念想罷了。
真正陷進去的,不是她,是他。
羲辭的眸子平靜如千年古井,平淡無波,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每一朵浪花上,都席捲著她的名字。
蕭月生呵!
“師父,您回來了!”驚喜的聲音傳入耳中,羲辭微微一頓,面上卻無他色。他淡淡“嗯”了一聲,叫旁人瞧不出端倪,視線則是轉過了阿霖,他微微抿唇,開口道:“你說在裂空山谷,你看到了自己的過去,那你的身份,想必已經明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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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霖的耳朵動了動,卻不說話。
他唯一信任的人,在這天上地下,人間南荒,唯有主人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