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是心疼父君,只盼著他們就此歇了,好叫父君也能去歇了。
可魔君兩側閃了一閃,躥出兩道身影來,竟是左右兩大護法一齊飛身而上,雙雙在他身後站定。
其中有位自是我十分面熟的,右護法花司。然他的情況也不算太好,衣襟上沾了斑斑的血跡,神色灰敗。
仙界到底還是有血性的漢子,亦很不甘示弱地沖了上去,為我父君保駕。
兩方對峙,劍拔弩張,那根繃緊的弦似乎將將快要斷掉。
一片死寂,唯有仙魔之隙凜冽的風聲,呼呼地吹著,捲起著白色的雲團,舒展著黑色的魔霧。
當我看清文秀的北辰星君也在其中,且就站著離我父君最近的地方之時,卻是十分地吃驚。
然最吃驚的自然不是我,而是與他對立的魔君那一方的花司,幾乎是立即鐵青了一張臉,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了,越過魔君上前兩步急怒道,“方才是我不備才讓你得了手,可這種決鬥是你能摻和的麼?”
傳說中的相愛相殺麼?
我滿心的緊張瞬間成了滿腦子的黑線,然轉眼便覺著“相愛”這個詞委實不太恰當,因為北辰星君很是漠然,只淡淡說了一句“君命難違”,與明顯是關心則亂的花司反差也忒得大了些。
我同情地朝花司望了過去,果然他原就不大好的面色又多了幾絲頹靡。咳,花叔叔今日真是……虐了身又虐了心了。
“是天帝。”約莫著我這八卦的模樣實在表現得太過露骨也太過不合時宜,清徐微微靠過來小聲同我解釋,“他以北辰星君相好的那個男仙相脅。唔……自然是比較隱晦的威脅。”
呵,天帝向來道貌岸然。我不意外,卻忍不住咬牙低聲罵道,“偽君子!”罵完後又很是驚奇地看向清徐,“仙界的事,你竟也知曉得很清楚麼……”
清徐微一怔忪,訕訕低笑,“猜的。”
這也能猜?我眨了眨眼,卻聽上頭傳來打鬥的聲音,忙又將視線轉了回去,原來竟是花司和北辰這對冤家率先單打獨鬥起來了。
其餘倒是不分仙魔,極有默契地作壁上觀,這場面……竟莫名地有些喜感。
然文仙就是文仙,真刀真槍便佔不了什麼便宜,這不一下子便被暴走的花司給制住了。
然花司對北辰星君到底還是心軟,總是捨不得下了重手,卻不想北辰星君反手便掙脫了去,幾根銀針瞬息之間從他袖中嗖嗖地飛了出來,準確無誤地釘在花司的脖頸上,迎著光熠熠生輝,好不熱鬧。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這北辰星君我自幼便識得,在我瞧來那是十分地好脾氣,甚至還有那麼些柔弱的意思,原來還真是仙不可貌相,心腸硬得很絕情得很吶。
而花司這貨一天之內被心上人算計了兩次,隔著這大老遠的我都能聞著他哀哀慼戚的酸味。
只見他嘴唇青紫之色愈深,瞧著很有些可怖,卻不在意般垂了頭苦笑,“除了觀星,你最擅長的便是施毒,我竟忘了。”
哪裡會是忘了,怕是從不曾設想會被曾經要好的北辰星君這般對待吧。
“北辰,”父君穩穩開口,氣息聽不出一絲起伏,很是有主帥的威赫,“將解藥給他。”
北辰星君起先怔了怔,露出些意外,而後才不情不願地,緩緩從懷中掏出個瓷瓶拋了過去。
花司接過,什麼也沒說,極幹脆地仰頭倒入嘴中一口吞了。
殤烈卻撫掌大笑起來,“好好好……好一個柏莘上仙,好一個天罡訣…玄羅門果然英才輩出,今日又是我敗了,咱們來日方長……”
他中氣很足,低沉的餘音遠遠傳開了去,在淼淼雲海之上連綿不絕地繚繞,久久回響。
然高處的雲頭上卻眨眼間不見了其蹤影,魔界大軍也隨之黑壓壓地如潮水一般撤退。
這便散了?我仍有些不可置信,“這麼輕易便結束了?”
清徐苦笑,“看來殤烈著實也傷得不輕。既然兩方主帥各有傷損,自是打不下去了。”
我覺著壓抑,仰頭朝父君望去,他也似是朝我的方向帶過一眼,目光溫煦卻沒甚波瀾,亦沒有流連,僅僅一瞬便率先調頭離去。
“我們也走吧……”我扯了扯清徐,可仍是止不住一步三回頭,去看父君遠去的背影。
他又哪裡不曉得我的心思,輕聲道,“若是擔心,我有法子可以帶你潛入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