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本就是個小小仙婢而已,滯留人間太久終究說不大過去。
然我打個哈欠覺著口幹,套了外衣起身去廳中尋茶水,卻發覺清徐的房門虛掩著,朝門縫中望一望,裡頭沒半點人影。
我一個激靈三魂六魄全醒了,這一仙一魔的該不是趁我睡著出去約架了吧?慌裡慌張尋了出去,竹林深深,月影斑斑,不時驚起幾只飛鳥,卻絲毫沒他們的蹤跡。
我開始焦急起來,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山泉邊上,豎著耳朵終是聞見了人聲。
循著聲望過去,果然池邊立著兩道人影,藉著月光可見清徐微微垂眸,面上沒甚波瀾一派清淺。
而溶月則緊皺了眉,面色是我不曾見過的嚴厲,正絮絮在說些什麼。
流水潺潺阻隔了她的聲音,落在我耳中只餘下些只言片語,“血玉”、“不顧身子”什麼的,甚是不真切。
待我走得近了一些,清徐卻倏地抬起頭來望著我,“怎的起來了?”
溶月即刻閉口不再言語,臉色卻很是來不及緩和。
我自然不會天真到以為他們這一仙一魔可以相處地毫無間隙輕松愉快,忙插進他們中間圓場,“你們在聊些什麼?半夜出來賞月敘話,怎也不叫我?”
清徐笑得很是無害,“你不說每當有月光的夜晚,這竹林子便莫名有些可怖麼?”
額...他這口氣,我怎地無故聽出了些寵溺的意味,頓時一邊暗罵我替他操碎了心他還如此不知好歹,一邊又尷尬地偷偷瞄了一眼溶月,卻已琢磨不清她面上究竟是個什麼神情,倒愈加令我難安。
然不管如何,我需先將他倆拉開了去,於是訕訕接道,“是啊,這大晚上瘮人得慌,不如明早再來?”
說著我忙伸手欲將溶月拖走,她卻紋絲不動,“我有些事要回天上去。”
我此時自是大喜過望,巴不得她快些走,否則頭發也不知要熬白了幾根,但面上仍是作出一副不捨來,“這麼急麼?”
溶月點頭,“你們自己保重。”
我瞧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忙又叫住了她,“溶月,雲錦的圖紙…可是受了誰的幫襯?”
雲錦的事我盼著是個巧合,然我細一忖度,便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我當時也不過那麼順口一說而已,並未真的指望溶月。
可她卻比我想象地要神通廣大許多,我也被飛來的橫財迷花眼了,一開始竟忘了追究她是如何從織造司那弄了圖紙出來的。
溶月回過頭來,沉吟了半晌,“自是有人幫襯的,是誰你心中該有數了吧?”
我心一沉,約莫著臉上也不那麼好看,“溶月,我的事與他無關,以後便別牽扯了吧。”
她目光很是複雜,在我和清徐之間來回流轉了幾番,“莫如,眼見不一定為實,別太依賴自己的眼睛。”
轉眼間夏日翠綠替了春時妖紅,火楓染了滿山又落了一地。
冬天日頭要升得遲些,此時天還未亮,比那雞鳴還準時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我在榻上打個滾,氣憤地將枕頭砸了過去。
這清徐也不知哪裡出了毛病,每日清晨擾人清夢,將我從被窩中拖出來練功。
我本就作息不太規律,生性又懶散,可憐這大半年來竟沒在早晨睡個囫圇好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