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地處富庶的江東,熱鬧是不輸京師的。
由於漕運發達,又天高皇帝遠的省了許多麻煩,是以此處的商賈不僅多,且個個都是富得油滋滋的。
富人一多,富人背後的女人們也多,勾心鬥角自然也激烈了起來。
而這華裝美衣,又是貴婦小姐們勾心鬥角的利器。我正是認準了這點,便將繡行莊開在了這朝歌城。
這朝歌城果然是我尤其喜愛的地方,無論白日黑夜都是處處花團錦簇、鶯歌燕舞的。
這不剛進了城我便心癢癢,趕不及回繡行莊便拖著清徐去了趟城裡最大的歌舞坊。
聽聞今日這新譜的曲子出自宮廷樂師之手,與天上的仙樂比來也不遑多讓,唔,不,天上的仙樂正經得很,可沒這般有意思。
還有那臺上將水袖甩得天花亂墜的舞姬,個個身段軟得跟藍夢有得一拼,真真是曼妙得很,曼妙得很。
我正如痴如醉,跟著一起鼓掌叫好,卻覺著場子雖十分熱烈,然身側卻始終有一方清冷很是格格不入。
我偷偷瞄了眼清徐,從進城起他的臉色便不大好,一直跟塊冰似的,連如此精彩絕倫的歌舞都捂不化他。
唔,我想破了腦袋也沒明白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他。
當時我趕著去歌舞坊,帶著雲息這頭浣熊進去自然是不方便,於是便在城外給雲息用了離珠草隱去身形。
清徐冷著眼瞧我,冷冷地說了句,“自己都不捨得用的東西倒給它用上了。”
而後又冷冷地將雲息從我懷中拎走,至此便一直是這副冷冷的模樣。
我故意用手肘撞了撞他,點著臺子中央那個綠衣舞姬對他道,“蘿漪朝你拋媚眼兒呢,瞧你可真是豔福不淺。”
我說的倒不假,他看也沒看臺上,卻十分沒好氣地瞪我一眼。
這蘿漪可是這歌舞坊的臺柱子,在朝歌城中豔名遠播,平日裡邀約的客人那是絡繹不絕的。
可她的心氣兒卻不是誰的場子都出的,十個貴人中能應付一兩個就算是極給面子了。
我一雙眼斜斜地睨著清徐,他一張臉長成這樣,又是騷動的人群中唯一一點淡漠的存在,確實讓人不注意他都難。
叫我如何不為蘿漪美人兒痛心,好不容易主動了一次,竟就碰著了這麼顆釘子。
我正暗暗惋惜著,有顆腦袋冷不丁從我和清徐之間橫插了進來,嚇得我差點將手中的杯盞摔了過去。
“阿川,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那顆腦袋上有雙桃花眼,眼尾危險地上翹,對著我可勁兒地眨巴。
“花四!”我忍著怒氣低聲喝他,他卻旁若無人地絮絮不休,“你不告而別,一走就是兩年,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他的嗓門並不算小,也不知是否故意,總之惹了許多或狐疑或捉狹或不可置信的目光過來。
在旁人眼裡我們雖面板白皙了些,五官精緻了些,卻是不折不扣的兩個大男人,大庭廣眾青天白日之下說著情話,自是要比臺上的歌舞還要精彩上許多。
這好好的歌舞是看不下去了,我重重板了臉,甩了袖子扭頭便走。
偏生這花四還不管不顧地追了上來,左右糾纏著我不放,好似真當是在哄正鬧著別扭的情人一般。
我怒了,一把將他拖到門口,推到牆上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到底想怎樣?”
花四笑嘻嘻地看著我,一張臉上滿是惡作劇得逞後的戲謔,“我耍了你一回,你騙過我一回,咱們就此扯平,以後還可一起玩如何?”
聽他提起舊事我的底氣便有些不足,此時雖心中仍是不忿,卻只能低了聲嘀咕,“當初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話還未說完,卻發覺這花四的桃花眼已不在我身上流連,我循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去,竟發覺清徐不知何時已跟了過來。
我驀地一驚,“花四,繡行莊還有些事,咱們改日再約。”說著忙扯了清徐逃之夭夭。
清徐愈發地不悅,“為何如此慌張?”他眸色很涼,卻一動不動地攝住我。
我在他強大的壓迫下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話到嘴邊又吞吐了幾番才說出了口,“他...他是個斷袖。”
這花四大名花司,江東花家乃是這朝歌城的首富,花司便是首富花家的四公子,人稱花四公子。
他的母親柳氏原是花家老爺最寵愛的小妾,可惜大戶人家總是紅顏薄命,柳氏在花四年幼時便死了。
關於她死因的傳言,這朝歌城流傳著多種版本,只是花家一直諱莫如深。
不過柳氏死後,花老爺極是看中她唯一留下的這個兒子,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