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鬱山巔同我上回來時已大變了番模樣,植被太過恣意地瘋長,茂盛得極不尋常,然在般歡騰的春日裡周遭竟是寂靜得詭異。
我朝清徐身旁靠了靠,心想自己究竟是造了何等冤孽才會跟了過來?
可清徐二話不說頭也不回抬腳便極瀟灑地往那山洞裡走......
這洞xue給我的印象不算愉快,我頓了頓,裡裡外外合計了一番,有清徐的地方才最是安全,於是也只得拾掇拾掇那副顫巍巍的小心肝,硬著頭皮進去了。
清徐不厭其煩地將兩側的火燭一一亮起,那條巨大的地裂無所遁形,在燭光下現出猙獰的面目。
從地底發散而上的怨氣已幾不可見,偶有那麼一縷兩縷地還在從地縫裡往外頭溢,卻依舊令我心驚得很,唯恐那檮杌一個發狠會突然蹦了上來似的。
我惶惶然扯扯清徐的袖口,“這可如何是好?”
清徐微擰著眉頭,“魔君已替檮杌打通了條出路,若要埋葬那兇獸,移山大約是最徹底的法子。”
“移山?”我驚道,“這可是極損修為的……”
我記得父君說過,無論是仙是魔,無論力強力弱,若是違抗六界法則,必當受其反噬。
清徐回眸朝我笑了笑,“以我如今之力移山自然是不大可能的,況且幹系也太過重大……”
我稍稍放下心來。
只見他上下左右四處瞧瞧,忽地麻利將我往上一提。
“你做什麼?”我驚了一驚。
他沒說話,手瀟灑一揮以真氣築起一道屏障。而後一道光劍自指尖離弦而去,插入頭頂的峭壁之中,驀然地漲大。
只便得聽一聲驚天的巨響,我躲在屏障之中,眼見落石紛紛從天而降,一時間灰塵漫天,竟是這山洞整個兒開始坍塌。
這山崩之像頗有些駭人,清徐攜著我穿過滾滾如洪流般的石雨升至半空,掌心化風如龍卷一般,沙塵石塊一併被兜了進去,嘩啦啦地紛紛填入那道地裂當中。
不過頃刻的功夫,蒼鬱山巔恢複了靜謐,那口山洞被夷為荒涼的平地,而那條地裂也被塞得嚴嚴實實,亦不過一道算不上起眼的痕跡。
我愣了許久,對清徐的欽佩愈發地綿延不絕,不由嘖嘖贊道,“清徐,你真是厲害。早聞魔君殤烈極是惜才,竟也會埋沒了你。”
他神情微愣後笑道,“是以我才自立了門戶。”
我亦大笑,“此事若被魔君知曉,可是要氣得跳腳了。”
清徐卻略略肅然起來,“此不過權宜之計罷了,若他日魔界勢強,魔君孤注一擲,卻也還是樁禍患……”
我也驀然沉重起來,撇了撇嘴。
我想起了我那處處勞心勞力卻落不到半點好的父君,若是真有此日,他大概又是逃不過要去參與平息這禍患了。
清徐見我憂思重重,輕聲安慰道,“還不到那一步,便別多想了。即便到了那一步,也自有該出面的收拾。”
我被他如此一提醒,想了想也是,火神封印的兇獸,自有火神的後裔來平息。
我自嘲一笑,“不錯,幹我何事?”
院裡栽的薔薇開了,濃淡相宜地爬滿了木柵。
屋後的那泓山泉如瀑,微風濕潤,攜了竹葉的清香。
我倚著水邊的礁石曬太陽,雲息嘴裡銜了片竹葉,懶洋洋地枕著我的腿,時不時甩甩尾巴,時不時又抬頭用期盼的小眼神兒看著持劍站在水中的那襲身影。
小家夥兒開始同我不那麼對付,然而眼力勁兒是極好的。
他的清徐尊使實在是太有男子風度了些,處處依著我,尤其是在吃食上,這家中誰說了算它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所以它十分識時務地與我親近了許多,時而打個滾兒同我撒撒嬌,帶來的好處是我會厚著臉皮指使它的主子下水抓魚,這可是它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比如此刻他主子清徐拿著杆削尖的竹叉,十分利落地往水裡一刺,活蹦亂跳的大魚便串在了那杆竹叉上,活蹦亂跳地甩著銀尾。
“雲息,接著。”清徐順手一丟,空中劃開一道銀色的拋物線,雲息矯捷地應聲而起,帶起一道紅影的弧線,準確無誤地一口叼住了便躲去樹根後大快朵頤起來。
我撫掌笑得開懷,“一箭三雕,清徐尊使好俊的身手。”
清徐踏著水飛回岸邊,一身功夫高明得緊,袍子半點水珠也沒沾染上。
他輕輕巧巧一個落地,笑盈盈看我一眼,“就你眼尖。”
說著很是麻溜地將剩下的那兩尾處理幹淨了串在烤架上。
柴火發出嗶啵的聲音,我將雙手枕在腦後,眯了眼望著久雨初晴後碧藍的天空下那如黛的遠山,遷徙的候鳥一路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