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鬱山是人間地界。
兩萬多年前,玄羅六子在人間傳道,門中除卻操持家務的有容上仙和當時年少的有風之外皆數下山,途經蒼鬱山時,因聽聞附近村民說山中有食人的野獸,便想順手收拾了去。
誰知入了林間,大師兄有窮便嗅到了魔的氣息,可當時已然來不及了,師兄弟六人已踏入魔君為他們精心設下的圈套。
彌漫著騰騰黑霧的巨大光網從天而降,四面八方將他們圍困在其中。
這普通的伏仙網自然是奈何不了他們,可這張伏仙網偏偏是魔君專為他們打造,攝取了上千魔眾精銳的精元所煉,正是仙人的剋星。所以當那網觸及身體之時,面板便是一陣劇烈的灼傷感,仙澤瞬間被化去了大半。
此時魔界四大長老攜了魔眾傾巢而出,誅仙的箭雨滂沱落下,尖嘴利牙的魔獸紛紛撲上去撕咬,顯然不想留給他們一線生機。
遠在玄羅門的黎瑤上神感知弟子遇險便趕了過去,魔界見好就收,很知趣地迅速撤退了。
不過此時伏仙網下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可憐那仙資上乘的玄羅六子只餘有窮一息尚存,其餘五子的三魂七魄剛離了身,便被伏仙網強烈的魔氣消解殆盡。
玄羅有窮是我父君的師長,我不曾見過他,因為他被養在玄羅山陣的寒池之中兩萬餘年,一直不曾蘇醒過。
而如今魔君殤烈劫了幽溟的魂魄,不立馬帶回魔宮,而是任由自己被困於蒼鬱山,便不知是何意了。
我緊趕慢趕到了蒼鬱山,此處果然已於凡世的風光大不相同,天空不是純粹的藍,而是夾雜了屢屢的黑氣。
林木不再青翠,色彩暗沉,山間除了終日鴉聲陣陣,再無半點走獸的蹤跡。
我不由心驚,人間之地,怎會渲染上如此重的魔氣?這殤烈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小心地穿梭在密林間,忽然間幾道黑色的身影閃出,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知道他們是魔界中人,可我此時正巴不得他們出現,不然我找誰打聽魔君的位置呢?
我雖打不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但好在我知此行兇險,臨走時便摘了幾根溶月給我防身的離珠草。
離珠草的汁水可令使用者隱匿行跡,且瞬時遁走十裡之外,三個時辰內有效。
我知以溶月的修為要培植離珠草並不容易,所以平日並不捨得,再說在人間行走也不太需要,凡人生性比較膽小,見不得些古怪的事物。
為首的上前將鼻子貼在我身上嗅了又嗅,“凡人?”
我忙擺出怕得瑟瑟發抖的模樣,“小人慾往京師,途經此處,不知會驚擾了大人......”
“老大。”後面有人湊到首領跟前,他的面部時不時還顯出豹頭的原形來,顯然是剛成魔不久,“如今蒼鬱山哪裡還有凡人膽敢出入,說不定是修為高深的仙人隱去仙氣混了進來也說不定。若我們將他拿下,也許可以記一功呢。而此時又是檮杌將出、魔君複功的關鍵時期,萬不可託大。”
檮杌?我心中咯噔一聲,那隻形如虎面似人,由怨氣所化的上古兇獸?它不是他幾十萬年前就被有風的老祖宗、火神祝融封在羽山山底了嗎?怎麼如今竟要出世了?若是出世,那不又是一番腥風血雨的?
檮杌、魔君,怕是仙冥二界無論如何也討不了好去。
然此刻我沒法計較這些,眼見著那首領被說動了操起一把黑得發亮的大刀向我砍來,於是忙將藏在掌心的離珠草撚斷了,瞬時我便如同蒸發了一般。
好好在他們眼皮底下的大活人竟不見了,想來那幾個小魔也不怎麼見過世面,自是大驚失色,慌亂地拿起武器戒備,“老…老大,這是什麼術法?”
呵,這般膽小還當什麼魔,我冷嗤一聲。
我並未逃走,不過在他們身後抱著手臂冷眼瞧著,等著他們將方才的異狀一層一層地上報,我好一級一級找過去。
“何事?”一聲低喝傳來,黑氣騰騰地顯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我暗中打量著來人,他一身黑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顯得十分英氣。他看著倒也應是魔界中人,不過身份應該尊貴得多。
果然那幾個小魔徒見了他便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清徐尊使。”
我在記憶中搜羅了一番,這尊使應是魔界中僅此於兩大護法、四大長老的位次了,難怪這清徐人如其名俊秀如斯,一點也不似我所見過的那些尋常魔人的光怪陸離,想來是修為十分地精深了。
領頭的拱手上前,“尊使,方才有凡界之人闖入,屬下正要處決卻忽然不見了蹤影......”
“凡人?”那清徐逮著重點,冷冽地瞥他們一眼,“不去防著仙冥兩界,倒與凡人計較上了,你們真是越來越有出息。”
他說得漠然,語氣卻莫名地極具壓迫感,一眾小魔心有不服,卻也不敢分辨,冷汗涔涔地慌忙應了幾聲“是”便爭相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