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望著水墨色的身影逐漸遠了,而後消失在雲朵之中,不由得大急,心中懊悔不已。
做了幾百年的生意,怎地一遇上他還是這般地不冷靜,在此等情勢下竟還呈口舌之快。
這下可好,千允墨這會兒該急得把整個京師都快翻過來了,也不知他有生之年是否還能看得到我。
我急得直跺腳。不行,得去有風殿中尋一尋是否有脫身的法寶,反正我從來也不是什麼君子。
正想轉身朝那浮生殿中奔去,卻忽然遠遠地飛過來一個仙童,穿越過海面,穩穩地落在我面前。
那仙童是個少年的模樣,身量未足,想來年紀不大。
都說玄羅門規矩極好,然他竟很是掩不住好奇,偷偷地打量著我,那眼神令我有了種他從不曾見過女的的錯覺。
“姑…姑娘……”他有些結巴,“上仙命我來帶姑娘進去休息。”
我點點頭,跟在他後頭進去了。
浮生殿這名字聽著十分氣派,外頭看上去亦是很宏大的樣子,然而裡面屋宇卻不過兩三處,陳設大多是竹製的,十分簡潔而雅緻。
我瞧著瞧著便笑了,“這般樸素的屋子,你家女主子竟也瞧得下去。”
天上的那位公主是出了名的喜好奢華,傳說連她的床帳都綴著圈東海夜明珠,想來她對有風果真是真愛了。
那仙童聞言卻是滿面的疑惑,“女主子?我們浮生殿向來只有有風上仙一位主子,姑娘說的可是有容上仙或是黎瑤上神?”
我怔了怔,唔,難不成菡萏不曾來過?也難怪有風他敢將我藏在此處了。
我故意麵帶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我困了,可有休息的地方?”
那仙童點點頭,徑直將我帶進了一間臥室,恭敬地道,“這是上仙的屋子,姑娘請自便。”
呵,那人還真當這般地放心我。
我不動聲色地謝過他,待他出去後嚴嚴實實地關好門開始上躥下跳起來。
這不大的屋子霎時被我翻了個底朝天,連床榻都翻來覆去了許多遍,竟只有些尋常的物事,哪裡像個上仙的居所。
我氣餒地踢了一下腳邊的花架子,誰知上面的那盆蕙蘭隨之晃了晃,而後牆上竟顯出一道門來。
我心頭一喜,好家夥,竟在自己家中也布了障眼的結界。
我忙閃身入內,這間屋子極大,幾乎是臨空嵌在峭壁之中的,三面透光,唯獨有一面依次列著好些大大的書櫃,盛滿了各式各樣的簡譜古籍。
最外處擺著張竹製的書桌,筆墨紙硯一應俱全,臺上攤著本記載著苗疆風情的天書,想來是他最近閑來無事翻閱的,可倒不曾想他竟然還有這等閑來無事的時光。
不過吸引我卻是天書旁的那隻檀木錦盒,以我在人間的見識,這種盒子裡擺的必是寶貝。
我屁顛屁顛蹦了過去,開啟一看卻未免失望,原來裡頭竟不過是一面青銅鏡罷了。這鏡子有何稀奇的地方?
我將它拿了起來在手上來回摩挲著,只見鏡面十分潔淨,邊緣的銅邊也鋥亮光滑,顯然是常用之物了,可怎麼看也不過是面普通的鏡子,為何卻是越打量越覺得眼熟?
我眼睛一亮,沒錯了,這便是當年父君為我打造,我用來看了幾千年戲文的塵世萬花鏡。
可這鏡子不應該被閑置在雪泠宮中麼?怎麼會被有風拿了去?以他的本事煉造這樣的寶器應不難吧,為何拿了我的?
我想得頭疼,罷了,找不到脫身的法器,找到這面鏡子也不錯,且先看看千允墨的情況如何,就是不知這鏡子只能看到戲臺子的禁制去了沒有。
虧得我還記得這鏡子啟動的咒語,不過才念上兩句,這鏡子便有了反應。
我大喜,忙屏氣凝神往千業侯府尋了過去。
以我如今僅剩的那點微末仙資操控塵世萬花鏡委實過於耗費心力了,沒過一會便已有些精神不濟,可我沒法不去知道千允墨當下的情況,只得強撐了下去。
鏡中的畫面終於轉到千業侯府門前,可令我訝異的是門口的紅綢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門楣上觸目驚心的白絹。
門口駐足著兩個路人,正在嘆息著指點議論。
“這侯府世子一世風流,誰想卻落得如此的下場。”
“可不是,好不容易定下性子成了婚,新娘卻在洞房裡無故消失了,換了誰不氣急攻心?”
“唉……沒想到世子平日瞧著那般紈絝不羈,竟有如此嚴重的心疾……”
我心下一驚,忙將畫面推了進去,裡面竟也掛滿了白絹,全府皆著素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