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著愈加清晰的哀慟哭聲到了廳堂,卻見其中放著一棺靈柩,我那婆婆榮華夫人生了許多華發,似是一夜之間成了垂垂老嫗,佝僂著背脊撫著棺面哭得不能自己。
汗珠大滴大滴從額上滲了出來,我勉強維繫著心神往那黑白的靈位上看去,“千業侯府世子千允墨之靈位”。
我眼前頓時一陣眩暈,再也支援不住,鏡中的畫面也隨之黑了下去。
我伏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淚珠不停地往下掉,十世追逐,他在人間的最後一世,我還是沒能予之幸福,雖說他的壽數早已由閻王定下,卻終歸是為我而死。
幽溟啊幽溟,你叫我何以為報?
不過這一世,究竟我已與他拜過天地,確確實實是他名分上的妻,他的身後之事我又如何能夠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我回到殿外,緩緩走向懸崖,此時雲層漸稀,依稀可見下面驚濤層層,拍打在山石上發出巨大的浪聲。
只要出了玄羅門,我就能喚來溶月幫我。
父君在我身體裡設下的結界,既能保我從忘川噬骨的河水中全身而退,這區區海水理當奈何不了我吧?
額,就是此處委實也太高了些。
罷了,是生是死便賭一把。我閉上眼縱身一躍,感受到凜冽的氣流從耳邊呼嘯而過。
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臉龐也被颳得愈來愈生疼,在身體觸到海面之前,意識便淪陷在一片混沌黑暗之中。
是誰在無際的暗夜中叫著我的名字?好似很熟悉又好似很陌生,彷彿遠在天際又彷彿近在耳邊。我循著那聲音的方向走,漸漸有天光照了進來。
我趁勢緩緩睜開眼,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我轉了轉眼珠,很快看見了趴在我身側和衣而眠的藍夢,才反應過來此地是蓬萊居內我專屬的天字號廂房。
那些記憶重又湧了進來,千業侯府、玄羅山陣,火紅的嫁衣、黑白的靈堂。我一下子坐了起來,也驚醒了藍夢。
“你醒了。”她喜道。
我如今沒法與她計較我究竟是如何從玄羅山陣回到乘雲之境的,也沒法計較她是如何這麼快從京師趕回的,急急下了床便往門外沖去。
她一把拉住我,“你這一睡睡了十餘日,千允墨早已下葬了。”
我腳步一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藍夢將我扶回床上,一邊撫著我的背給我順氣。
我閉著眼,終究還是負他太多。
十世塵緣已盡,他終可以做回冥界少主,這也很好。
藍夢嗔怪,“你怎麼不告訴我這千允墨便是冥界少主呢?”
我聞言疑惑道,“你又怎知千允墨便是冥界少主的?”
她猶豫了下,咬了咬紅唇道,“唉,若我此時不說,你出了這蓬萊居的門怕是也會立馬知曉,反正此時都已傳開了......”
我看她面色凝重,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你快說,何事?”
“冥界少主的魂魄於鬼門關前被魔君殤烈劫走了。”
“什麼?”我失色道,“魔君為何如此?”
藍夢憂心忡忡地看我一眼,“此事便要說回三萬多年前的那場仙魔大戰了。當年魔君生受了你父君一記至陽的天罡決,從此修煉每有一絲進益,便會受體內殘餘的陽氣反噬被打回原形,這三萬多年都難回巔峰。”
這事我早已曉得,我皺眉,“可這跟幽溟又何幹?”
藍夢解釋道,“最近這些年他不知哪裡聽說的,只要以這至陰之魂作為藥引,便能徹底拔去天罡決的至陽之氣。而六界中至陰的,便這冥子的魂魄了,所以......”
“所以這殤烈就乘虛而入,趁著幽溟下界不備......委實卑鄙。”我咬牙切齒地,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外間可有說殤烈將幽溟的魂魄帶去了何處?”
藍夢面有難色,但見我目光灼灼,只好道,“蒼鬱山。”說罷她又趕忙補了句,“如今閻王已親自趕去了,仙界也派了精兵良將,魔君討不了好的。”
“殤烈如此行事,理當早已預見這兩界共伐的局面,所以一定留有後招,蒼鬱山一定沒那麼簡單。”我匆匆跳下床塌,“我不放心,還是去蒼鬱山走一趟吧。”
作者有話要說: 雄起,廢柴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