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國都洛陽被皚皚白雪所蓋。
樓閣的簷角掛滿冰凌,殿前石階覆著厚厚的積雪,宮人們踏著碎瓊亂玉,往來匆匆。
滿頭白髮的漢帝劉秀站在宣室殿的窗前,望著滿城素裹,眉宇間卻不見往日的從容。
皇太子劉莊走了過來,作態恭謹,而神色卻顯得有些哀傷:“陛下,遼東王府傳來訊息了。”
“說吧,朕在聽。”
“他們說,遼東王的病況愈發嚴重,只怕是...”
“只怕是什麼?”
“遼東王,恐怕是挺不過這個冬天了...”
劉秀的身體一顫,扶著窗欞的手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那位遼東王起於草廬之中,追隨他匡扶漢室,戎馬三十餘年,未曾一敗。
一寸江山一寸血,如今的大漢天下,是那位遼東王率領鐵騎打下來的。
英雄遲暮,縱然是遼東王那樣的傳奇人物,也終有落幕之時。
劉秀沉默良久,方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生老病死都是天命,只是朕沒想到,先生會先朕而去。”
皇太子劉莊沉默片刻,道:“遼東王功在社稷,後人會記住他的。”
窗外一陣寒風捲過,吹得簷下冰凌叮咚作響,彷彿在應和著他的話語。
劉莊看著父親佝僂的背影,忽然發現這位駕封九五的大漢皇帝,此刻竟顯得如此蒼老。
“備駕。”
漢帝劉秀轉過身來,悲傷的情緒幾乎就要溢位,“朕要去遼東王府,務必要讓朕在見到先生一面。”
太子躬身應是。
殿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紛紛揚揚的雪花模糊了宮城的輪廓。
劉秀重新望向窗外,恍惚間彷彿看見少年時與先生初見的場景,他們暢談天下,立志一同匡扶漢室,笑聲爽朗如初。
而此刻,唯有寒風嗚咽,像是在為逝者慟哭。
……
遼東王府。
“父親,該喝藥了。”
年僅十五歲的世子劉知年端著碧玉藥碗,守在病榻之側。
躺在病榻上的劉九思已經氣息微弱,勉強抬起了手臂,擺手說道:“服藥或可續命,但到了我這般歲數,已經不想再苟活了。”
劉知年雙手捧著藥碗微微發顫,眼神黯然。
“傻孩子...”劉九思枯瘦的手緩緩撫上兒子的發頂,語氣溫和,“為父一生都在效仿靖祖匡扶漢室,如今大天下太平,四海昇平,我雖死而無憾了。
為父不曾虧欠過任何人,唯獨對你,我心中始終覺得愧疚...”
劉九思的一生太過忙碌了。
自他走出遼東以後,便一直在幫助劉秀南征北戰。從少年時的意氣風發到如今白髮蒼蒼,他將一生都奉獻給了大漢。
直到將近四十歲的時候,為了讓遼東劉氏嫡系的香火延續下去,他才匆忙的娶妻生子。
生下劉知年之後,他便又馬不停蹄的啟程出兵,去守護大漢的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