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蹲在灶臺的爐子口旁邊,爪子下頭按著一隻扁扁的豆莢,裡頭已經沒有了豆,豆莢難嚼,並不好吃,範家也不吃,只是曬幹了用來燒火。
繪之的到來,似乎使它受驚不小,然而,當繪之站定,沒有做出驅趕或者其他動作之後,它竟然也安靜下來,沒有逃跑,反而伸出爪子按了按豆莢。
繪之這才知道,原來它不是吃豆莢,而是想看看曬幹的豆莢皮裡頭有沒有漏網之豆。
或許會有,但很少。
繪之就看著它忙忙碌碌,覺得自己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透過今天的談話,她知道範公範婆不喜歡老鼠,但她對老鼠卻沒有像他們那麼多的厭惡。
而她更覺得,在蘇家的親生父母面前,她其實跟偷糧食的老鼠無疑,無論她做再多的努力,都是在他們的土地上,吃他們的糧食,所以最後,幹脆用她換了兩袋糧食。
而她唯一可做的,便是不斷的努力再努力。
她不想做那個被嫌惡的人,剛不想做那個被放棄的人。
可她到底,還是身無長物。
突然落淚。
如果我死了,我願意化為一抔土,願河流經過,供給水源,願生長莊稼,供給糧食。
不知何時,眼淚滴落在地上。
情緒來的突然,她扶著膝蓋,慢慢的蹲了下去。
淚眼朦朧之際,卻見那小老鼠停下了動作,而後推了兩顆豆到自己跟前。
她的唇有點抖,想笑一笑,卻不料眼淚流的更兇猛。
她的手朝地上的豆推過去,沙啞著喉嚨道:“我不要。”
小老鼠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將豆子含在嘴裡,而後倒退了幾步,極其迅速的跑了。
繪之抽噎著站起來,方才覺得頭暈困頓,一步步的慢慢挪回屋裡。
這一夜肚子墜痛,甚是不順。
照舊到了時辰醒來,天色微微發白,她一起身,就看到枕頭旁竟然放了一枚大大的長生果。
頭仍舊有些暈,她下意識的四下搜尋,並沒有找到小老鼠。
長生果皮已經曬得很幹,略一用力,便裂了開來,露出裡頭鮮紅飽滿的果仁。
她捏起一顆放入嘴裡,是生的,但嚼下去,卻覺得甘美。
起床照舊打水刷鍋做飯。
範婆也起了來,只是進了灶房,待要說話,落在繪之身後的衣裳上,突然熄了聲。
還是繪之轉身:“阿孃早。”
範婆這才目露笑容:“繪之,你是大人了。”
繪之不明所以:“嗯,我早就是大人了啊。”
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根本不懂,範婆上前兩步,拉了她的手:“不許搗騰涼水了,你先跟我來。”
繪之走了兩步,覺出身下淋漓不舒服,聯系範婆剛才的話,頓時有些影影綽綽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