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管家,您找我?”
放下書信,方季華笑道,“你跟著我也學了大半年了,今日就有一樁事,便要考校考校你。”
“是。”一著灰色短衣的少年恭敬答道。
“太子殿下厚愛,此番錦衣衛入廣東辦差,臨行前特意命人詢問可有什麼物什要帶給老爺的,可託錦衣衛轉交。你可有想法?”
少年抿了抿唇,“不知錦衣衛此番入廣東需多少時日,走大路還是水路?”
方季華眼中略有笑意,“先走水路,晝夜不歇,只需二十日便可抵杭州。只是之後福建、廣東一向不太平,只怕錦衣衛自有安排,不過以沈千戶的能耐,二十日也足夠了。”
說到“沈千戶”,方季華下意識的拖長了話音,引得少年詫異地抬頭。
不過眼下卻不是自己應該注意的事情,少年繼續微垂著臉。
跟著學習管理府事的這幾個月,徐天急劇成長起來。
遇見宮中來使,怎麼招待?
若有人來向老爺送禮,如何應對?
萬一家中走水,如何組織僕役救火?
一眾下人月例如何發放?如何組織他們做事?
賬目上的歪歪道道,市集上一些常見的果蔬消耗,價錢……
徐天發現,自己在家中爹孃所教,遠不及自己這大半年所學的萬分之一。
最關鍵的是,自己得善用人,善識人。
“老子曾言:‘治國如烹小鮮’,對於管家亦是如此。最重要的是把握好‘度’。”
“‘千裡之堤,潰於蟻xue。’即便是負責掃撒的粗使僕役,也不可忽略。萬一被奸人混進來,必將威脅老爺的安全。”
將腦海中漸漸翻騰上的場景壓下,徐天皺著眉,專心思索起來。
“廣東乃荒涼之地,老爺已離府大半年,藥材必然短缺。水路便罷,萬一走陸路,藥材的運送便會成問題。羅大人出身江西,恰巧靠近廣東,不如請其族人備些尋常藥材。府裡只命錦衣衛幫著送幾只能保命的老參即可。”
“眼下雖是夏日,但若老爺回程,只怕已經入冬了。得帶些手爐、鬥篷、厚毯。老爺一到冬日便沒什麼胃口,上次宮裡送來的糖丸還有一些,也可備上。”
“你能想到這些,已然長進不少。”
徐天撓撓鼻子,小臉微紅。
“但卻漏了最重要的一件。”
方季華從桌上一木盒中取出兩封書信,在徐天眼前揚了揚。
“是了!族裡的信!”
徐天一拍腦門,很是懊惱。
七郎走後不久,族裡來人,說是有事需與七郎當面商量,又送來好些聖上、皇後娘娘的賞賜。知曉七郎出遠門,好說歹說,沒過兩天便回去了。一晃大半年過去,自己也把這事給忘了。
不該不該!
廣東,陵水縣衙後堂,符氏叔侄也不得開顏。
知曉派去的差役被田家族老三言兩語打發了回來,符縣令本就專橫霸道的性子愈發無法收斂。
符家欲起事,對田家這等曾朝中有子位列高位的家族,也是異常警覺。但幾番試探,田家的反應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反倒讓人不敢輕舉妄動。若說其作壁上觀,此番又為何維護王家人?若說其有意投靠,子女姻緣之事為何不來討要說法?田家子被黜,僥幸撿回一條命,但卻有人上報,言其隨行之中有高手護衛,攔路的一夥盜匪竟全部命喪。為此,本家特意派人來傳信,三令五申,沒有萬全把握,不可輕易與田家交惡。
想到這裡,符縣令氣得摔碎了杯盞。
回來交差的差役立在堂下,抖得如深秋黃葉,兩股顫顫,話也說得顛三倒四。
符縣令不耐煩,符離耐著性子問了兩次,總算明瞭事情經過。
“你們去抓人,結果田家族老帶著田家族長及三子正在王逸家中,跟你們說抓錯人了,那小子跟田家小子乃府學同窗,不是奸細,讓你們回來,日後自會領人拜見縣令大人?”
“回大人,確是如此。”
“離侄,此事你怎麼看?”
“便是田家子弟同窗,至多田家族長到便是了,為何連族老都在?”符離漫不經心地捏著手指,“你可認得那族老是田家幾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