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國計民生,三閣臣沒有輕易打斷。
“天災難平,北方韃靼劫掠更頻,沿海倭寇猖狂,西南盜匪橫行,鎮守土司多有異心,朝廷糧餉難發。大同守軍衣襖破舊,刀口捲刃,所吃慄米,無法立筷。流民四溢,國庫不豐。”
鄭重神色,徐穆出口成章,擲地有聲。
“故下官以為,天地正進入密集‘活動期’,故天災水患遠勝舊年。”
“但國朝卻可放眼海外。”徐穆話鋒突轉,“天地之大,四方風貌,頗有殊異。下官略知,海外番邦尤愛我朝瓷器、茶磚,絲綢,每每運至番邦當地,其價彪升百倍,乃至萬倍。”
說到這裡,徐穆呼吸急促,滿臉潮紅。
各位相公,白銀已經掉在地上了,你們真的不考慮撿起來麼。
“古國古裡上貢的調味作物‘胡椒’,在大食國以北的國度以等量白銀衡之。”
“有彈丸小國名為弗朗機,位於大食國以北,去歲其國派出水師向西航行,發現一座孤島。島上居民以草蓆裹身,不通文字,卻以黃金做頂。其島上河流流淌金砂。傳言其水師首領,以少量蔬果、船內的記時器物,載得三船黃金回國。”
此言一出,縱然三位閣老明達經義,飽學儒術,也因此眉頭微跳。
說道此處,徐穆面東而拜。
“下官知今日所言,有無據之處。但下官以為‘知行合一’方為我輩治學之道。倘若事實如此,國朝所失~甚大。”
話到這裡,徐穆聲帶哽咽,眼圈通紅,瞬間跪下兩行熱淚。急急用手背用力擦過,淚珠反如瀑垂下,不能止息。
見到此景,不只一向和氣的丘浚展顏,連最是不茍言笑的劉健也眼露無奈。
舞勺進士,為國夙夜憂心,經史子集讀熟,還勤練算術,自學番書。
人微言輕,一身抱負難施。
赤子之心,卻是難得。
丘浚與徐溥、劉健對視。
兩人皆微微頷首。
過了半晌,徐穆哭聲漸止。
三位閣老便喚書吏好生送他出閣。
待其離開,丘浚攤開巴掌大的紙片。
徐溥、劉健遞上印章。丘浚一一拿起,重重按在紙上。
喚過書吏,“送往戶部。將這兩枚印章送還耿裕。”
耿冢宰?
書吏不敢耽擱,拉著同僚,一路疾走。
丘浚端起半涼的茶盞,“雖是少年稚氣,卻有國士之風,王佐之才,難得,難得。”
劉健執壺,順便給徐溥、丘浚添盞。
徐溥眼神微暖,“先時,我等還疑惑聖上為何下了這道含含糊糊的口諭,現在老夫已知,不知仲深、希賢可明?”
丘浚、劉健相互碰杯。
自然。
只是心裡不由感慨:十七繼位,踐祚七年,中興之君,已然在目!
乾清宮內,苗永在帝王身邊耳語幾句。
年輕的帝王唇邊含笑,卻是乾坤在握,只待一朝風起,攪動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