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閣老,這些是當年隨從鄭公公下西洋時的通事,總制留下的見聞。”
“《瀛涯勝覽》,成書於景泰三年。《星槎勝覽》,成書於正統元年,《西洋番國志》,成書於宣德九年。”
“這些,是臣在應天府鄭公公後人馬松銘府內,與恩養在府的船隊年邁老者談論所得。”
劉健突然插話,“東暖閣的那副輿圖是你所獻?”
徐穆面色有片刻僵硬,“是。”
“何人所繪?”
“正是下官。”
劉健明顯一愣,“你的輿地術,師從何人?”
“是下官從一本殘本上所知,研習數年,略有所得。”
聞言劉健差點拽斷頜下長須。
聖上特意掛在東暖閣的輿圖,是這個半大小子隨意畫的?
“此圖製法,與我中原不同。”首輔徐溥愛才,對能一心向學的少年更看重兩分。
言下之意,難道出自外邦?
“閣老慧眼。下官略通測繪、算術,得到殘本時,雖不識其文字,但憑字圖,得其繪圖之法。以為裴司空裴秀)‘計裡畫方’的制圖原則雖好,但若繪制寰宇輿圖,卻有不足。下官所得之術,貴在直觀。”
“你倒有志氣。”
劉健輕哼。
“論道治學,本就是各有其見,見仁見智。又不是經史子集,希賢這話就過了。”
翻翻書頁,看到旁邊用炭筆細心考校的痕跡,丘浚看著徐穆很有幾番親切。
士農工商,自己沒事還在家寫戲本子呢。
徐穆這才到哪。
“你在翰林院研習這些,於國有益?”
重頭戲來了。
暗暗握拳,整理思路,徐穆開口道:“諸公見笑,下官出身卑微,見識淺薄。但自懵懂,便知我朝北有夙敵,每每來犯,家中俱是嚴陣以待。穆居大同十三年,提起韃靼,便是孩提小童也會搖頭。”
提起北疆兵禍,三位閣老都有些沉默。
徐穆聲音漸沉,“待下官於學堂讀書,聽儒師教誨,觀邊軍風貌,更知一事。”
說到這裡,徐穆刻意頓了頓,“朝廷缺銀。”
“下官於翰林院,查閱往年卷宗,知自成化年間,全國地動不止,水患不息。”
“以本朝例。”
“二年五月,黃河泛濫,開封府十餘處決堤,沿岸郡縣深受其害。同年,京城、通州大雨水溢,屋塌人亡。”
“三年,全國大旱。”
“四年,開封再次決堤。京城、應天府、淮、揚同震。”
“五年,開封再決,張秋東堤壞,漕運不興。”
“今歲,寧夏地動,又遇瘟疫。”
論及明朝的天災水患,實在是古今獨一份。
偏偏非人力所及,但一旦出事,錢便如流水般花出去。至於有沒有到災民手上,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