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前壽寧侯的那一番折騰,“皇後”也似再懶得裝傻。只要朝官不來乾清宮議事,便自己在偏殿哄兒子。
好像明擺著告訴自己,我就在你身邊轉悠,別再費心監視。
至於捅破監視這張窗戶紙,卻只是在一次朝官來之前,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都在你身邊了,能撤的就撤了吧。”
暗地裡給了身邊中官一記眼刀。
中官苦笑,知道弘治帝十有八九又想起舊事。
不能自辨。
只能在心裡嘀咕。
皇後娘娘突然攤牌,奴婢只碰翻了茶杯,作為太監的心裡素質已經非常好了。
畢竟一不小心,奴婢這項上人頭可就不保了。
咂咂嘴。
若不是弘治帝自個兒沒法過心裡那道坎兒,苗永都想勸弘治帝別再折騰。
這一年來,娘娘所做的樁樁件件,苗永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真正適合做皇後的女人。
行事大氣,知道分寸,恩施百姓,孝順長輩,不偏袒自家人。
苗永在宮中已近四十年。
後宮的嬪妃如何,最多兩年,基本能看明白個七七八八。
清寧宮中的三位主子,曾經可都是皇後。
對比這位主子,簡直低到泥地裡。
苗永粗讀史書,只覺只有前唐那位長孫皇後可與之匹敵。
“梓童來啦。”皇帝擠出一絲笑容,忙迎上去,“都這麼晚了,怎麼不去歇著?底下人是怎麼做事的!”
隨行宮女、內侍一聽,頓時跪了一地。
張儀華秀眉一挑,花一般嬌嫩的面容上一層薄霜,“陛下發的什麼脾氣!都這麼晚了,自個兒不歇,還拿下人出氣!苗大伴。”
苗永躬身,“在。”
“你張羅張羅,安置陛下歇息。本宮在偏殿守著,天塌下來也先叫本宮。”
見皇帝還想再說,張儀華怒瞪了皇帝一眼,孝宗頓時懨了下去。
“明日上朝之前誰也不許打擾陛下安枕,否則就是和本宮作對。明白沒?”
苗永應諾,帶著中官們迅速退出內殿,關上殿門,立身站在門後。
弘治帝想了想,突然“戲言”,“儀華,不如今日我們夫妻一同安枕?”
張儀華心頭微挑,看清弘治帝眼底的試探,忽然嗤笑,“我睡在你身邊,你真能睡得著?”
也不再看弘治帝,自顧自地去了側殿。
臨關門前,還隨意喊了一句,“你們看著點啊。萬一出了事,我可不擔弒君的罪名。”
房門砰地緊閉,弘治帝無奈搖頭。
自顧自躺下。
這女人,忒狡猾!
沉入夢鄉前,弘治帝如此想。
翌日早朝,牟斌身著禦賜麒麟服,頭戴梁冠,腰圍金帶,持指揮使金牌入宮覲見。
未幾,城中錦衣衛似是傾巢出動,大隊人馬湧出奉天門,不知往何處去。
短短幾日,弘治帝在早朝之上連摔數本奏章,雷霆之怒令朝堂文武心驚。兼有錦衣衛指揮使侍立禦座旁,大漢將軍金盔金甲、手持斧鉞、腰佩大刀,立於殿外,真真是令人頭皮發麻、牙根直顫。
聽聞風聲的大小京官皆是提著腦門做事,年老者直接託病不朝,年輕的也是夾著尾巴,回去之後耳提面命,約束家人不得在外惹事生非。
之前剛剛被皇後娘娘持鞭修理,臥病在床的壽寧侯只得再次“臥病”,府門緊閉,只留採買的家人出門的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