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炏來不及考慮身體裡另外那重人格究竟想對自己做什麼,他關注的僅僅是對方本身。“你還看出些什麼?你覺得他在想什麼?”
面對這一問題,杜仲的語氣沒有什麼變化,但眼神明顯變深。“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特別冷漠,臉上是最厚的面具。”
“所以,他並沒有表示自己是誰?”丁炏失望地說。
聞言杜仲緩緩開口:“事實上,你應該知道他是誰。那種冷漠和傲慢,以及近乎無情的疏離,這些是屬於宋天成的嗎?”
丁炏的確知道。那個人必然是宋天成。這輩子他都沒遇到過第二個如此刻薄他的人。
可是,為什麼他會分裂出宋天成的人格?
--無論如何,宋天成都不可能出事。
他不能出事。
丁炏禁止自己胡思亂想。
他決定明天一早去見自己的父母,然後,他必須從父母那裡得到宋天成平安無事的確鑿證據。
至於眼下,他應該好好休息,放鬆心情,不作任何思考。並且好好洗個澡,把一身冷汗給洗幹淨。
“你坐也坐過了,滿足了吧?”丁炏詢問自己的訪客,他不希望過河拆橋,但實在沒什麼好招待,只能婉轉表達自己要休息的意思。
誰知道,面對這一問題,杜仲立即毫不猶豫地搖頭,“把我趕出房間,只讓我進來坐兩分鐘,要我說這連利息都沒法還清。”這討價還價的,整個就一奸商。
而沒做過生意的丁炏則特別樸實地反問:“那你想怎樣?”
杜仲不假思索回答:“我想在你的床上睡一會兒。”
丁炏懷疑地斜睨對方。你這是打我什麼主意?
彷彿聽見丁炏腹誹的人無辜聳肩:“我只是睡你的床,又不是睡你,別用這種審判的眼神看我。”
丁炏不習慣如此直接及至粗俗的說辭,這讓他愣愣說不出話來。
杜仲沖他若無其事笑,“你是要去洗澡吧?”會妖術的心理醫生又是一猜一個準,他也不需要丁炏確認,徑直說下去,“你去洗吧,我在你床上躺一會兒。”
盡管杜仲的這一詭譎行為與其後的微妙動機令丁炏挺怵,但他的確有所察覺:眼下自己能果斷決定下一步行動,不再反複想象最可怕的那一可能性,這份冷靜全是拜杜仲所賜。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是在開啟門見到守在門口的杜仲後,才慢慢放鬆下那根原本緊繃到快要斷裂心絃的。
“床可以給你睡,但不可以給你聞。自覺一點。”丁炏作出讓步。
他把杜仲嚇一跳。後者瞪大眼睛看他好半天,隨即不可思議地問:“剛才你是不是調戲了我一把?”
丁炏沒再理會,他直接進了浴室,努力表現出自己並不是心虛躲進浴室的中心思想。
一年前,對於丁炏來說,只有淋浴裝置的衛生間根本不夠格大言不慚稱自己為浴室。不過,去過大峽谷後,有熱水的地方就是天堂。
昨天使用這家酒店浴室時,這裡的熱水沒得很快,害得洗澡效率並不高的丁炏差點沒被淋感冒。吸取過教訓,在今天丁炏相當快速進行必要的流程,打算在用完熱水前至少先完成洗澡的概念。
淋浴間裡,他低頭讓熱水從發間流下。目光所及,驀地注意到自己身上有用水筆寫下的大字。寫字的人一定是他自己,因為從他的角度,看到的字跡沒有任何顛倒,讓他能夠一目瞭然——
你殺死了我。
丁炏猛地屏住呼吸。
這一定是他的幻覺,因為,這是世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