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沁褪去華麗光彩只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心依舊脆弱,她不敢再胡思亂想了,現在,只想找一個人,抱住狠狠大哭一場,但是在這城市街角的深夜下,她能抱住的就只有她自己,所以就算是哭到肝腸寸斷,也不見得能夠撫慰這一顆千帆過盡的心。
卻偏偏是,這個時候就連眼淚也跟著她作對,她欲哭卻無淚,眼睛眨得幹澀疼痛,還是沒有一滴淚流出來。
只是,簡沁不知道,早上,杜影雲看到這條資訊的時候,這一輛卓然尊貴到極盡巔峰的黑色路虎,正馳騁在趕往鄰市的高速路上,後邊還跟隨著一輛奧迪a7,一行五人,精光灼灼的眼裡無不盛放著熱烈而迫切的神采,對兩小時後即將開啟的一場土地拍賣會勢在必得,只等一錘定佳音,接著就是快馬加鞭的趕回來參加晚上的慶功宴了。
杜影雲這人,一向存有強烈的佔有慾和保護欲,極度重視專屬於個人的私有空間和私有物品,而他卻不自知,只當是一種習慣,或者個性使然。
他的愛車從不假手於人,然而身在商場出去應酬總免不了喝到醉意闌珊,所以給司機配備了一輛銀色賓士,他的另一輛專屬座駕,平常時候,杜影雲更喜歡親自淩駕當下正肆意馳騁的這一輛黑色攬勝,絕佳的開闊視野,隨心所欲的自我掌控,享受著征服一切的快感,卓然超群。
然而簡沁,她在他的世界裡享有著無限大的特權,總是一次又一次打亂他穩健的步調,推翻他預設的行程,蠱惑他多年的習性,他為她而讓步,而妥協,沒有過一絲猶豫,就那麼迫不及待的豁出去了,只要是她,他就會做不了那一個冷靜清醒的自己。
正如此刻,杜影雲只跟後邊的人匆匆打個了招呼,就猛地加速前去,剎那間拉開了一大段距離,只等下一個高速出口一到,就立即返程。
一道東升的陽光透過擋風玻璃,晃了下杜影雲的眼,然後他依稀記得,不久前那一個暖陽當空的午後,或許是真的喝多了,明明就已經坐進了車子絕塵而去了的,卻不知為何突然開口對司機說了“回去”兩個字,等到回過神思來,就已經坐在了餐廳大廳裡的一張沙發上。
到底是為了什麼呢,為著她一直靜立在一旁等候著他,視線不曾一瞬轉移?
為著她剛好穿了一件他所喜歡的橘紅色調的大衣?
為著她最後那一句急切關懷他出差路上小心的話語?
或許根本就不需要胡亂尋思那些個七七八八的理由,他只是突然在看見她的一剎那心就不想再離開了,他只是想要跟她的距離近一點再近一點……
承認了吧,他私心裡就是想要多看看她,前些日子故意的遠離不見,不曾想竟是如此的煎熬不安,撓得一顆心時上時下的晃蕩不停。
然後,他就一直等著,等到睡了過去,在這一個有她在的地方,心踏實了不少,莫名的安穩,也實在是敵不過那突然湧上了頭的酒意。
他其實真的是喝了不少,不是那些個人勸酒勸得有多盛情難推,若是他不想喝,根本就沒有人值得他礙於什麼面子,他只不過是想找個藉口讓自己不那麼悲哀的名正言順的大醉一場,放縱一回,就是固執的想看看,真到那醉意迷糊的時候還會不會想她想到不能自制。
別人一杯一杯的敬,他就二話不說一杯一杯的喝,只是到了後來並未如願,當時腦海裡不知一晃而過想到了什麼,就倉促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來,他一走出來其實就已經遙遙瞧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背對著站在那裡,奈何他身後的人此時卻是一窩蜂的追趕圍了上來,一時脫不開身。
還好,她還再那裡,還好,她終於聽到了這邊的聲響,回過頭來看他了,真的是她,他的心,好一陣上躥下跳不得平靜。原來,這就是他不明所以匆匆追趕出來的因由,她在這裡,就只是為了見上她這一面,以解這些時日的相思之苦。
而後,也不知道是誰那麼遜,好不容易遇上了,卻是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就再次匆匆逃離了,然後就有了上面那一幕,去了又回,只是因為心裡真的放不下,他無法再勉強自己的心了。
當她叫著他的名字,伸了手輕搖他肩膀的時候,他還一心以為自己沉浸在了醉夢中,不然,怎麼一睜開眼,她就來到他的身邊了呢?
看著她眼中的水光,盈盈晶透,自己的心就要窒息,原來這一個女人,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模樣依就是如此得美麗不可輕漫,他突然就自私的想,什麼都放下,牽上她的手過一輩子其實也未嘗不可。
他中了蠱惑似的對她說“我想去你家”,其實他是想去有她在的那一個地方,無論哪都好。
還說“簡沁,答應我,以後只為我一個人穿衣裝扮”,這一句,恐怕是他迄今為止對她說過的最為霸道的一句話了,他竟然真的介意,介意她為著另一個男人學會瞭如此熟練的給人整理服飾,他脫口而出的這一句,其實就已經在恍惚間把簡沁重新融入進自己的生命裡了,她註定是屬於他的,也只能是屬於他的,一輩子。
然後,他走得搖晃,她攙扶著他,兩人坐進了一輛黑色的攬勝,他的車,只是這一次開車的人自然是簡沁,他什麼都沒有多想,他的車,原本是不可能讓任何人碰的,原本是不情願讓任何人駕馭的,奈何,獨獨簡沁,她不屬於其他人的行列,她是屬於他的。
杜影雲想到這裡,深看了副駕駛座一眼,伸過手去搭在椅背上,這輛車裡只有她一人存在過的痕跡,這裡似乎仍逗留著她的清醇氣息,幹淨得舒適而美妙。
車子並沒有因為主人突然柔軟下來的心而降低速度,仍是加足了馬力的在向前跑,只不過此刻正在回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