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質完全沒有顧及,神情散漫卻一語中的道:“其實聖上也很心痛,在長生和太子之間何其為難,現下這般,微臣也覺天意弄人,半點不由人……”
天邊一道突然驚雷而起,一道閃電忽然劈下,似乎要劃裂整個天際,漆黑的夜中驟然亮如白晝,一瞬間又歸於黑暗。
黑暗之中一道白影閃入遠處茂盛的樹葉中,快得讓人只覺眼前一花,什麼也沒有看見。
太子眼睫一顫,身子微微一晃似有些支撐不住般後退了一步。
“殿下……”公良亶上前去扶,卻被提劍而上的楚複一劍攔開,身後數十高手接連而上,瞬間纏鬥在一起。
秦質伸手拿出放在衣袖中的匕首,做工精巧別致,匕鞘上鑲嵌著五色寶石,在月光下光彩奪目,極為晃眼,一看就是宮中的貢品。
秦質唇角微揚,散漫一笑,意有所指的開口,唇齒間吐出的話如一把殺人的刀,無聲之間刀不血刃,“命不由人,您說微臣說得對不對?”
哪有什麼不由人,這就是由人做的決定,而這個人是他的父親……
太子面色蒼白,靠著一旁的石獅子前所未有的茫然絕望。
他滿心崇拜仰望的父親卻要取他的心肝,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父親卻這般……
到底是他痴心妄想,非要在天家之中尋求所謂的親情,還要寄存有一絲希望盼他的父皇改變心意,何其可笑?
他眼中微微泛起水澤,滿是荒涼死寂,他慢慢站直了身子似做了什麼決定,身姿修長玉立半點不顯狼狽。
須臾過後,他慢慢伸手取過秦質手中的匕首,修長的手指握住刀鞘緩緩開啟,露出裡頭鋒利尖銳的刀刃,神情莊重彷彿是要去一場盛大的宴席。
公良亶被左右夾擊之勢打亂了招數,餘光瞥見這處動靜,當即急聲慌道:“殿下,不要聽信亂臣賊子所言!”
可惜為時已晚,公良亶話音剛落,便見太子手中的匕首刺進自己的心口,鋒利的刀刃染滿了鮮血,順著刀柄滴滴滑落,瞬間染紅了衣衫和袖口。
“殿下!”公良亶心頭大慌,連忙上前卻被一旁襲來的大內高手擊落在地,當場擒住。
太子眼中一片潤濕,手中用力極為殘忍地對著自己的心口割去,彷彿要將自己的心生生挖出來一般,他輕輕開口,聲音都疼得發顫起來,話間帶著入骨的悲涼,“父皇……說過我……是他最看重的兒子,如今我便……便將心給他,希望他得償所願……壽與天齊……”
“殿下……!”公良亶聞言心頭震蕩,一時感同身受,淚濕衣襟。
心口的刀子在胸口快速挖出一個大洞,彷彿看見了裡頭鮮血淋漓的心,他再也站立不穩,靠著身後的石獅慢慢滑落在地,冷汗淋漓,再也沒有力氣起來。
天邊道道驚雷連起,一道閃電淩空劈下彷彿就在眼前,那撕裂的聲音連天都能被震破了一般。
天際驟白,破舊的小石獅子被染了半身的血,在電閃雷鳴的雨夜裡看著極為瘮人,豆大的雨滴一顆顆砸落而下。
雨滴砸落在他蒼白的面容上,漸漸大地讓他睜不開眼,握著刀柄的手慢慢滑落而下,無力地垂落在地。
公良亶已然泣不成聲,周遭的大內高手皆覺心有慼慼,誰沒有親子,誰的心又不是肉長的,這般慘狀任誰看了都會受不了。
秦質靜靜看著太子斷了氣,半點不為所動,彷彿眼前只是花枯葉落一般尋常。
白骨隱在樹枝之間,一動不動地看著秦質,彷彿在確認什麼。
楚複速去馬車取了傘,在大雨傾盆而落之前撐傘擋在秦質上頭。
雨滴連成珠淅淅瀝瀝而下,慢慢變成了瓢潑大雨。
秦質靜站了片刻,待衣擺微微被雨水濺濕,血水蜿蜒而來,快至腳前時才稀鬆平常般開口吩咐道:“取心刨肝,處理得幹淨些。”
白骨的心一下冷了大半截,冰冷的雨水落下卻不及她心中冷,這個人她好陌生,陌生得根本不曾認識過一般。
身下樹枝吃不力突然折斷,她心神俱散根本不及反應,直接從樹上跌落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引得遠處的人盡數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