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呆坐到晚間用膳才有了些許動作, 因為她還要兜缺牙去吃飯。
缺牙自從喝了那竹林間的露水便越發挑食起來, 旁的什麼都不喜吃,這般如何能養得胖,白骨便只能把它兜上飯桌一道用膳, 秦質見了難得沒有開口阻止, 任她在飯桌上擺弄蟲兒。
白骨在缺牙面前擺上一隻比它還大上許多的小飯碗,夾了一片菜葉撕了一角放到它碗裡,每道菜都如法泡製弄一點點, 那小碗片刻間便堆成了山。
缺牙看著眼前的飯碗,瞪著小眼兒瞅了一眼白骨, 直哼哼唧唧起來, 聲音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白骨全當作沒聽見,筷子將小飯碗微微往它面前推去, “快吃罷,吃完了再給你弄。”
缺牙睜著小眼兒還想要繼續撒嬌, 便瞧見秦質靜靜看著它, 眼神頗微冷冰冰, 一時嚇得連忙張開小嘴巴,認認真真大口吃起了飯。
白骨見狀看了一眼秦質,他正垂著眼睫, 安安靜靜地用膳,薄唇上細小的傷口已經止了血, 一道漸深的痕跡顯得唇瓣溫軟至極, 面容皙白, 長睫微微垂著依舊溫潤無害的模樣。
白骨不由想起白日裡那個吻,到現下還是苦澀不已,連他的話都一字不漏地記著,連帶著心都是苦的,看著滿桌愛吃的菜一時間胃口盡失,連提筷子的力氣都沒有。
秦質連眼簾都未掀起,拿著筷子淡道:“不想吃就倒了,以後也不用吃了。”
白骨聞言一聲不吭,既不接話也不提筷子。
良久的壓抑過後,秦質眉眼越冷,突然“啪嗒”一聲將筷子拍在了桌上,神情極為不悅。
一旁伺候用膳的丫鬟個個低眉斂目,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連忙恭恭敬敬退出屋去。
缺牙小身板被震得抖了一抖,直嚇得埋頭吃飯,整個屋裡安安靜靜地只剩下缺牙啃菜的細微聲響。
白骨面無表情坐著,依舊不理不睬。
秦質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屋裡的氣氛彷彿一下子凝固住一般,壓得人胸口發悶。
外頭楚複疾步而來,“公子,有太子的行蹤了。”
秦質聞言微垂眼睫,似在思索太子的用意,片刻後,他忽然伸手摸向她的臉,語氣溫柔卻又帶著一絲危險,“多吃一些,晚上才有力氣伺候我不是嗎?”
白骨沒想到他這般不顧忌,這種事都能在人前這般坦然地說,一時被臊得說不出話來,直呆在原地看著秦質起身往屋外走去,片刻後消失在視線裡。
她神情微微有些凝重,當即起身去裡屋取了劍,飛快出了屋,悄無聲息躍上屋簷,隱在黑夜之中觀察他們去向。
城郊的大破廟位置極好,一眼望去整個京都燈火闌珊盡收眼底,是以往日香火極盛,來往信徒無數,可終究也有敗落的時候,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人來得少了,慢慢便斷了香火,現下只剩斷壁殘垣、破舊不堪。
太子站在破廟門口遠遠眺望在皇城,似乎在看,又似乎在等什麼。
公良亶一身黑衣站在夜色之中極為隱蔽,時間一點點流失,其他人早早已經離了京都,拖得越久便與他們離得越遠,處境也就越危險,“殿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太子神情專注看著皇城,似乎沒有聽見公良亶的話,須臾過後,他才開口平靜道:“不急,讓孤再多看一眼。”
公良亶聞言面露焦急,連忙上前一步正要開口相勸,卻聽身後有人慢聲道:“殿下想看得是聖上的旨意罷?”
公良亶當即拔刀看向來人,神情警惕,目露凜冽。
秦質從黑暗的夜色中緩步走出,皎潔的月色映在他的身上,月白衣衫微微有些褶皺,卻不減絲毫風度,蘭芝玉樹,風流蘊藉的樣子,全然看不出他竟是一個惑亂朝堂的逆臣。
“國師來得真快。”太子看向來人,視線卻慢慢落在身後那數十個大內高手的身上,眼中頓起荒涼,卻依舊泰然,似乎早有預料一般。
公良亶看向秦質身後跟著的楚複,並身後數幾十個侍衛,都是大內數一數二的高手,他神情凝重非常,一邊心中暗自盤算著全身而退的把握,一邊開口怒斥道:“秦質,你若是尚有一絲良知,就不要逼人太甚,作惡也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免得往後旁人加倍還給你!”
秦質聞言玩味一笑,啟唇緩聲問道:“殿下也覺得是微臣害你嗎?”
太子聞言不語,荒山的風呼嘯而過在這漆黑的夜裡極為刺骨,漆黑的天際慢慢聚起了烏雲,剛頭綴滿天幕的星光,如今一顆都瞧不見,如同巨大的黑布遮掩而下。
秦質唇角微彎帶出一抹淺笑,看上去極為溫潤無害,“聖上想要長生不老,必要取其親子心肝作為藥引,殿下陰歷陰時陰辰而生正是唯一的藥引子,這一切只是巧合罷了。”
太子面色微微蒼白,不想再聽下去卻又沒有開口阻止,仿如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