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被這般驟然甩開了手頓時怔住,相識這麼多年, 他對她從來都是溫柔體貼, 現下這般反差叫她再是做足準備, 也難以接受。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心中苦澀至極,視線慢慢變成了模糊, 她連忙轉回頭看向了榻上的衣裳, 心頭一陣一陣的難受。
她微微垂下眼睫, 拿起衣裳一件件疊著, 眼中卻有什麼東西滴落下來, 漸漸染濕垂著的細長眼睫,顯得格外委屈可憐,那晶瑩剔透的淚珠一滴接著一滴,無聲地砸在了褶皺的衣裳上,暈染了一片。
她微微頓了片刻, 又繼續重複著動作,一直到手發酸都沒有停下來,彷彿自虐一般。
到了夜裡, 秦質還沒有回來, 院裡伺候的丫鬟早早便將屋裡的燈點了起來,見白骨一刻不停地疊衣裳便小心翼翼問了她是否擺晚膳, 可也不見她反應, 一時也不敢再說話。
這府中的規矩極重, 公子生得那般好看, 即便冷著一張臉也難免會有幾個沒有眼色得往上湊,惹怒了公子自己沒得到好下場,府中規矩也越發嚴苛,現下大夥兒都是夾緊尾巴做事,這麼偌大一個府邸弄得冷冷清清的,硬是沒有個煙火氣。
公子看著那處都好,只那性子越發可怕,每每冷臉時的做派叫人看著都直哆嗦。
聽以前伺候先夫人的姑姑說過,公子早先在外頭不顧老爺的反對硬是娶了妻,聽說還是個門戶極低的採蓮女,且成親後二人如膠似漆,很是恩愛,卻不想才幾個月便勞燕分飛了去,公子那時還生了一場大病,養了許久才得好。
她私以為公子是因為太喜歡那個採蓮女,二人分離叫他心中難過不捨才不再親近女色,卻不想末了還是找了個女人,麵皮生得也確實好,也難怪公子會看上。
雖說帶回來也沒見公子有什麼好臉色,可沒什麼事的時候公子總愛使喚她去擺弄衣裳,每回兒看著她揉衣裳的時候,眼底總不自覺透出些許少見的溫柔眷戀,他藏得很好,從來沒有叫那個女人發現,可就是因為藏得太好了,看著就莫名覺得很可憐。
丫鬟想起了先前的採蓮女,莫名有些可憐起她來,可不過才別離沒多久,公子便喜歡上了別人,還這般情深,叫人情何以堪?
丫鬟輕輕嘆了口氣,小步退出屋,動作極輕地掩上了門。
白骨旁的沒聽進去,倒將那一聲嘆息聽進了耳裡,這一聲嘆彷彿就是對著她和秦質的,他們的感情確實可以用這一聲嘆息來形容,絕望、遺憾、無可奈何……
總之,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從她離開那一日起,她就不再是他的娘子,疊的衣裳自然也達不到他眼中的好了……
她淚眼婆娑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情恍惚荒涼。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門突然被一下撞開,有人靠著門踏進屋裡,腳步聲一如既往地熟悉,是她永遠都不可能聽錯的熟悉。
白骨沒料到他還會回來,神情一時頗有幾分狼狽慌張,捏著手中的衣裳勉力剋制著自己,才勉力壓下情緒。
身後的人進了屋便往床榻那處慢慢走去,一路扶牆靠屏進了裡屋,走到床榻便躺了下去,彷彿根本沒有看見她這個人。
屋裡慢慢彌漫起一縷清冽的酒香,淡淡地縈繞鼻間,聞之都要跟著醉了。
白骨看了床榻那處,只見他安安靜靜地躺在床榻上,彷彿已經睡著了一般,難過的情緒一下沖到頭頂,委屈至極。
或許她根本就不該留在這裡,她什麼也做不了,倒不如背地裡護著得好,免得連最後的一點點情分都給磨沒了。
她念頭一起便做了決定,放下手中的衣裳,垂首默不作聲地往外走去。
“又要走了?”秦質躺在床榻上,突然開口低聲道,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這話中帶著些許酒後的呢喃,叫人分不清他是說夢話,還是意識清醒地在說話。
白骨腳下一頓,慢慢轉頭看去,他已然從床榻上坐起來看向她。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確實要走,卻不是離開,可這話又不好明說。
秦質看著她眼神暗沉沉,神情淡漠到了極點,語調沒有半分感情,“過來。”
白骨聞言站在原地不動,面上沒什麼表情,彷彿沒聽見他說的話一般。
屋裡本就不和煦的氣氛越發壓抑起來,夜靜得越發寂靜。
秦質手撐在床沿上,忽而看著她輕輕笑起,眉眼漸漸染上慵懶恣意,“還記得十鬼嗎,他們對你倒是很忠心,先前你被江湖中人追殺的時候,一個個總是想著去尋你……”
白骨見他話到一半便停了,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便慢慢走到他面前,腳下還未站定便被他拉住手腕拽得直撲到他身上去,下巴直撞在他堅硬的肩膀上,疼得她直蹙眉。
鼻間漸漸襲來清冽酒香,他似乎喝了很多酒,連衣衫都一片濕潤滿是清冽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