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幾步走來,天家風度只增不減,“那日白姑娘赴宴過後便沒了音信,不知可有為難之處?”
白骨聞言難免覺出些許慚愧,她雖不知太子究竟意欲何為,可他確實並沒有做出什麼不利於她的舉動,寬厚仁德頗俱明君風度,在太子府她也是出入自由,待她彷彿真正的客人一般,而她卻是存著別的心思,這多少叫她愧疚於心。
他明知自己另有所圖,卻還是半分不懷芥蒂地由她住著,甚至關心她是否有被為難,著實讓人討厭不起來,即便他現下是與秦質的敵人。
白骨當即搖了搖頭,“多謝殿下關心,白骨並無為難之處。”
公良亶聞言欲言又止,直眉頭緊皺地看著她,似乎很是擔憂她的處境。
太子聞言微微頷首,“想來國師待白姑娘極好,如此孤便放心了。”
白骨微微一怔才意識到他說的國師是秦質,其實從春日苑那一宴便能看出秦質的位子有多高,這麼多一品官員,年紀卻比秦質大上許多,話中卻恭敬非常,甚至畏懼。
她心裡也多少有數,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國師,這個位置何其之高,甚至直代天意,大多是得道的高人,有些話或許讓天子都不敢不聽。
白骨思及之前所聞,一時心中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以長生不老引天子尋此道,可天下哪裡真的有長生不老的美事,即便是帝王蠱也不過多年以來的傳說,是真是假都還尚不可知,他竟有這般大的膽量糊弄這個執掌天下生死的人!
若是天子突然醒悟,後果何其可怕?!
即便天子不醒,也終有歸天之日,屆時他又要如何,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個道理太過淺顯,往日廠公就是前車之鑒,再風光也還是落得死無藏身之地的下場。
白骨想到這處,臉當即就煞白一片,恍惚之際連他們何時走的都不知道,只站在原地看著前頭廊下輕輕晃動的琉璃簾子,陽光灑在廊中琉璃珠子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線,好看地讓人絕望到了極點。
楚複引著太子一路到了水榭便停了下來,伸手攔著與太子一道的公良亶,“公良大人請止步。”
公良亶擔心太子安危才一道陪同,聞得此言當即面色一沉,“國師好大的規矩,太子來此也不親自相迎,現下竟還不讓人隨行伺候左右。”
楚複垂首抱拳,不卑不亢回道:“太子殿下、公良大人還請見諒,我家公子已在樓上恭迎殿下,殿下上了閣樓,公子自會隨行伺候,公良大人不必擔心。”
公良亶見這般頑固不化,一時還待再言,太子已然開口阻道:“無妨,國師自然有國師的用意,你在此等孤便是。”
公良亶聞言只得妥協,神色凝重道:“殿下小心。”
楚複、公良亶一時皆留在原地,只餘太子一人往水榭那處緩步走去。
水榭之中佈置簡雅,一進去入眼便是清澈湖畔,偶有魚兒在水中游過,撥起清澈的水紋波瀾,水聲聞之悅耳動聽,一側滿排書籍,對面靠榻高幾,一旁是一人可上的狹長樓梯。
太子抬手微扶衣擺,一步踏上,姿態端方沿著狹長的樓梯行至樓上,便見一人坐於矮幾前,幾上擺著茶具,上頭煮著微微沸騰的水,那人姿態閑散中透著優雅,正慢條斯理地清洗茶盞。
常服衣衫雖有皺得如同“菜幹”,卻照舊不折一身風度,玉郎之名副其實,京都倒還沒見哪一個世家能出這樣的貴子。
此處視野極好,四面風光皆入眼底,竹簾高高捲起,隨水湖畔的涼爽清風微微搖晃發出細微的竹擊聲,湖畔清冽水氣夾雜清新草木氣息,聞之便叫人心悅肺腑。
“國師好雅興,在這處好地方煮茶淺茗偷得浮生半日閑。”
秦質放下手中的茶盞,抬眼看去微微一笑,慢條斯理起身相迎,“得知殿下今日會來,熟知殿下不喜喧鬧繁雜,微臣特地尋了這處恭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