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畏抬抬下巴,示意讓他先接,謝平殊便接起電話。
“喂,哥?”
那邊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某個陌生男人壓著怒氣的質問:“你是傅庭安的弟弟?”
謝平殊拿開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備注分明是傅庭安:“......您哪位?”
“你哥在五院腸胃科,六樓7號房3號床,要住院,你趕緊過來。”男人停了一下,似乎在和別人說什麼,隨後道,“小傅讓我轉告你,你媽在心血管內科,他已經把醫藥費還給同事了,讓你去七樓12號房照顧你媽。掛了。”
謝平殊被掛得猝不及防,腦子裡嗡嗡作響,沒等楊不畏開口,他已猛地推開衛生間的門,在其他人錯愕的注視下抓起沙發上的書包便跑。
一路穿過kyv內擁擠的人群,昏暗的燈光像是一刀又一刀的審判,把他渾身的鮮血都逼退一般,謝平殊感覺周身發冷,雙腿重得邁不開步。
舞池裡的年輕人突然變得面目可憎起來,每被人擋住一次,謝平殊便忍不住罵一聲操,僅剩的理智支撐著他反複說著“借過”,然後推開人群,在許多人的罵聲中倉促退場。
楊不畏的電話追了過來,謝平殊站在馬路邊攔車,接了電話。
“家裡出事了?”楊不畏也從衛生間裡出來了,聽上去背景音格外嘈雜,應該也是在往外走。
謝平殊心煩意亂地抓了抓,沉著聲音道:“替我給同學們道歉,我這會兒得去五院,不好意思掃大家興了。”
他抬高了胳膊,計程車卻毫不留情地亮起“有客”的燈牌。
楊不畏答應了一聲,一旁傳來茍旦的嚷嚷:“鐵子別急,我給你線上打車了,馬上就排到了別急啊。”
謝平殊心裡稍微安定了些,也切換到線上打車的介面,才發現他最新下單的排隊在73人之後,茍旦估計也好不了多少。
等前邊73人排完,估計謝媽跟傅庭安都該辦完出院手續了。
......媽的。這到底是時運不濟還是因果報應。
謝平殊下了決心,彎腰繫緊了鞋帶,調出high德導航的地圖,決定且行且看,跑到最近的地鐵站也不過兩公裡多一點路。
身後ktv裡終於擠出兩道人影,楊不畏一把揪住謝平殊的書包帶子,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喘著氣道:“咱班有人騎了摩托車,我載你去地鐵站。”
五院內燈火通明,白色的燈光總能給人以肅穆壓抑的感觀,大堂內行人稀落,神情嚴肅。謝平殊沖進去,一身黑衣服在幾乎純白的大堂裡顯得格格不入。
他來醫院的次數不多,記憶裡前幾次來都是患了絕症的親戚,被他探望過沒幾次就歸去極樂了,因此謝平殊對醫院的印象也算不上好。
五院構造頗有些複雜,謝平殊繞了好幾個彎才找到穿堂裡的客梯,匆匆趕到七樓找12號房。
七樓是心血管內科,12號房裡只住了兩個病人,靠門的是位酣睡中的老太,靠窗的則是半臥著發呆的謝媽。
謝平殊悄聲進去,停在謝媽床前。
現在是十一點整,往常這時候,她原應該在家敷著面膜看電視,笑盈盈地看他撒潑打滾跟傅庭安鬥嘴。
但謝平殊低著頭在病床前罰站了好幾分鐘也沒得到回應,偷偷抬眼打量謝媽,才發現她手裡攥著一份檔案,眼睛卻疲倦地閉著,偏著頭淺眠。
她像是一夜之間老了一樣,眼角甚至爬上了細紋,少了妝容的修飾,不笑時的謝媽看上去蒼老了好幾歲。
他以前總覺得她是那樣無憂無慮的女人,被他和謝爸溺愛得沒邊兒,卻很少考慮過自己沒長大時,謝媽是怎樣一手把他帶大,在他高中後,謝媽一個人在家裡又是怎樣排遣無聊。
謝平殊上前替她拉了拉被子,老太的陪護床上躺著的女人也驚醒了,起身看了一眼,謝平殊忙向她抱歉地鞠了一躬,女人搖搖頭,指了指謝媽,低聲問:“你媽媽呀?”
謝平殊點頭,女人便笑:“你媽媽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拉著同事說工作,真不像病人。”
“她......”謝平殊下意識看了眼病床上的謝媽,小聲說,“她工作確實很認真。”
“剛才你哥哥也來看過她,陪她把液輸完了才走的。不過他穿的病服,看上去氣色比你媽媽還差,你去看過了嗎?”
謝平殊慚愧地擦了擦手汗:“我這就去。”
女人顯然是個自來熟,猶豫了片刻,又說:“你還是學生吧?你媽媽醒著的時候和你哥哥聊了好久,都是說什麼高考大學之類的。讀書不容易,你要多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