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流民
亓官淵傷得太重,折騰了沒一會,就又暈過去了,剛才那番舉措就像是迴光返照般。
溫懷寧拿開腰上的大手,坐起身來,將衣服上壓出的褶子捋平,又恢複到了平常那副清冷矜貴的模樣,但紅腫的唇瓣出賣了他。
唇瓣還在發燙,腫得越發嚴重,溫懷寧用指腹在唇上輕輕撫摩了兩下,他現在整個口腔裡都是亓官淵的味道,略苦,不過他一點都不排斥。
“殿下,藥熬好了。”喜樂端著藥湯走進來。
溫懷寧避開身,躲著說:“把藥放桌上晾一會。”
“殿下,要不要奴才幫忙扶著督公。”
“不用,退下吧。”
溫懷寧在床邊守了一夜,夜間還為亓官淵換了兩次藥,直到傷口不再滲血他才放心閉眼,靠在床柱上眯一會。
清晨一聲雞鳴將所有人都叫醒,溫懷寧整理好著裝走出房門。
楊元亨正準備跟知府一塊出去辦事,見太子殿下來了,二人恭敬行禮。
“流民安置在何處,帶我去看看。”溫懷寧昨夜一直想著流民的事情,不得好眠,那些患病的流民也是他的子民,說處決就處決,未免太殘暴了,他想去看看,或許還能找到其他法子。
楊元亨說:“患病的流民人數眾多,殿下您本就體弱,還是別去冒這個險了,萬一被傳染上,可就遭了。”
溫懷寧不以為意,讓喜樂把馬牽過來,翻身坐了上去,拽著韁繩說:“染上正好,就讓我親自試藥,看有沒有藥可醫。”
以身試藥這怎麼能行,楊元亨當即跪下來勸:“殿下這可不能兒戲,瘟疫一旦染上便難以治癒,您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這江山社稷該交到誰手中,還請殿下三思。”
臨江知府也跟著跪下,“是啊,請殿下三思。”
溫懷寧執意要去,命令道:“帶路!”
與太子接觸這麼多日,楊元亨大概摸清楚了太子的秉性,知道太子不會輕易改變主意,他只好選擇妥協,“殿下若真要去,請戴上面衣。”
面衣大多都是薄薄一層紗,戴上透氣且不悶熱,但楊元亨從袖中掏出的那件面衣,非常厚實。
溫懷寧戴上面衣,遮住下半張臉,來到安置流民的窩棚裡,臨時搭建的窩棚很是簡陋,地方也不大,患病的和沒患病的流民全都擠在一起。
“咳咳……”
“咳咳咳……”
如楊先生所言,許多流民都患上了咳疾,施粥的小卒也都矇住了口鼻,不敢與那些流民捱得太近。
流民們並不知道他們得的是疫病,看到官家的人都蒙著口鼻,也只以為是官爺們嫌棄他們身上有惡臭,沒有往其他方面細想。
流民規規矩矩排隊領粥,一個婦人抱著孩子跌跌撞撞跑到施粥的小卒面前,跪下來苦苦哀求道:“官爺,我娘和我兒都病了,您開恩,幫我們請個大夫吧,看病的錢,我以後會還上的。”
小卒將蒙臉的布往上扯了扯,“知府大人昨日說了,有病的今日都會帶你們去看病,去排隊等著吧。”
婦人喜極而泣,猛磕頭:“謝謝官爺,謝謝官爺。”
被抱在懷中的小孩,聲音糯糯地問:“娘,我是不是可以好起來了,咳咳……”
婦人撫摸小孩的發頂,慈愛道:“會好的會好的,我的寶兒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我還等著寶兒長大,帶著娘去逛楚京呢。”
其他流民得知會有大夫來給他們醫治,眼中頓時有了希冀,甚至開始有說有笑,他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處決。
溫懷寧看著這些還憧憬著未來的流民,於心不忍,“先生,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楊元亨嘆道:“先把患病的人隔開吧。”
“有病的都來這排隊,跟我去看大夫,沒病的留下,不要插隊,都規矩點。”
方才那名婦人抱著小孩,牽著老母親排在隊伍裡,輪到她時,她還一個勁說謝,可官爺並不怎麼客氣,將她給攔下了,“沒病的留下。”
婦人低聲下氣地哀求:“官爺您行行好,讓我也過去吧,我娘他們病得沒力氣了,我得過去照顧他們,我可以睡在外頭,不給你們添麻煩。”
那圓臉的小卒聲色俱厲:“不行就是不行,上頭的命令,得嚴格執行,若是有遺漏,我們是要被責罰的………”
旁邊一名小卒暗中扯了他一下,低聲說:“哎算了,她要找死,就讓她去唄。”
圓臉小卒很有原則,“不行,上頭交代得明明白白,沒患病的不能去,不然就是草芥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