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憂外患
亓官淵的手指比鐵還硬,堅若磐石,三人無法撼動分毫,溫懷寧見抽不出來,只得無奈道:“罷了,你們去熬藥吧,我在這裡守著。”
喜樂安和一前一後退了出去,溫懷寧調整好姿勢,側身坐在榻邊,看著亓官淵蒼白的俊臉,喊道:“錦衣衛何在!”
那些錦衣衛都是亓官淵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都只聽令於亓官淵,就算皇帝來了也無法使喚他們,但太子殿下除外,因為亓官淵交代過,太子殿下的命令可以聽。
數名錦衣衛出現在房內,跪成一排,恭敬道:“屬下在!”
溫懷寧下令:“你們前去南昌府一探究竟,看看是何人傷了督公。”
“遵命!”
昨夜亓官淵把錦衣衛都留下來保護太子了,一個都沒帶去,若是有錦衣衛隨往,也不至於傷得這麼嚴重,當真是魯莽。
“殿下,督公沒事吧……”楊元亨白日裡跟隨臨江知府在城內安頓流民,忙得不可開交,剛回到府上還沒來得及坐下休息,就得知了亓官淵身受重傷的訊息。
楊元亨倒不關心亓官淵的死活,單純就是好奇,到底是誰把亓官淵打成重傷的,故而提著衣擺就跑來了,走進屋內一看,只見亓官淵寬大的手掌緊密地包裹住殿下的玉手,看著比十指相扣還要親密。
楊元亨忙用衣袖擋住視線,“這…這…殿下,我先回避。”
溫懷寧用咳嗽掩飾尷尬,隨後正色道:“先生留步,亓官淵身上的刀傷有幾分古怪,你來看看。”
“有問題嗎?”楊元亨忽略掉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把注意力放在亓官淵的刀傷上,仔細觀察,確實有幾分奇怪,“刀傷深且長,切面整齊,看著像是大太刀所至。”
溫懷寧聽太傅提起過大太刀,他當即皺眉道:“那是倭人的武器,難道南昌府有倭人?”
楊元亨點頭:“我在淮南時就聽說福州倭寇橫行,福州總兵陸成業多次上報朝廷,可都沒得到重視,訊息均被內閣給扣下了,殿下,這事很可疑,朝廷裡定有勾結外敵之人,必須細查。”
溫懷寧本打算安頓好流民後,便啟程回京,但事情沒那麼順利,他得親自去一趟南昌府才行。
“先生忙了一天,早點休息,倭寇之事等亓官淵醒了之後,再從長計議。”溫懷寧揮手讓他退下。
楊元亨退到門邊,又想起什麼,回過身作揖道:“殿下,我還有一事稟報,我與知府按照您的吩咐,在城內各處都設了粥棚,還搭了收容流民的棚子,但我發現許多流民都患上了咳疾,這只怕是瘟疫的前兆。”
流民居無定所,到處遊蕩,他們當中若是有人經過亂葬崗,與得了瘟疫而死的屍體有接觸,就有很大機率染上瘟疫,流民食不果腹,大多體弱,很容易互相傳染,因此咳疾多在流民身上出現,要是不及時控制,只怕很快就會散播開。
瘟疫是個極其可怕的東西,史書上就有記載過,一旦瘟疫出現,便是千裡無雞鳴,白骨露於野,死於瘟疫的人和死於戰爭的人一樣多,瘟疫就等同於戰爭。
溫懷寧慌了神,問:“先生有何法子?”
楊元亨躊躇不決:“這法子倒是有,但殿下您心善,定不會同意。”
“先生請說。”溫懷寧大概猜到了。
楊元亨直言道:“把患病的流民都集中到一個地方,處決之後,將屍體燒了。”
瘟疫是很可怕的,在這件事上絕不能心軟,若是因為心軟,而讓瘟疫傳播開,那太子就是罪人。
溫懷寧在大事上不會犯糊塗,他道:“先生你退下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殿下大德,百世流芳。”楊元亨俯身一拜,隨後退下。
等先生走後,溫懷寧自嘲道:“庸人而已。”
大楚現在面臨諸多問題,朝廷裡有黨爭,民間有流民起義,瘟疫亂世,倭寇橫行,北邊也有外敵虎視眈眈,如此多的隱患一起爆發,大楚極有可能亡在他手裡,他哪配百世流芳。
溫懷寧累了,把額頭抵在亓官淵結實的胸膛上,呢喃道:“亓官淵,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
他現在只是太子,手裡沒有實權,什麼都做不了,而他的皇帝老爹此刻還在修仙,完全沒意識到危機已經來臨,以為利用宦官就可以控制朝堂,從而掌控天下,殊不知天下早就亂成一團了,宦官和朝臣也都脫離了皇權的控制,皇帝形同虛設,沒人把他放在眼裡,可悲啊。
亓官淵似乎感覺到了太子殿下的無助,他抬起手將人圈在懷裡,並翻了個身。
溫懷寧整個被壓住,動彈不得。
亓官淵這時候低下頭來,像在探尋著什麼,到處嗅了嗅,嘴裡嘀咕著:“水……”
溫懷寧輕聲哄道:“我去給你倒水,你先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