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打著哆嗦,往火爐子中添了兩塊香炭,再將茶壺放上去溫一溫,待茶水燒熱了,為殿下倒上一杯。
溫懷寧把發燙的茶杯捧在手心中,偶爾抿上一口。
等到快要天黑時,馬車在一間客棧前停下,喜樂撐著傘跳下馬車,把踩腳的小凳子擺在地上,安和在後邊扶著太子。
溫懷寧伸腳踩在小凳子上,發覺有一道視線在看著自己,驀然回首,只見最後一輛馬車後面,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騎在馬背上,渾身濕透,冷雨肆意砸在他身上,可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喜樂坐在馬車中都覺得冷,可亓官淵竟然淋了一路的冷雨,就這麼默默墜在後頭,吭都不吭一聲。
溫懷寧輕蹙眉頭:“讓他過來。”
亓官淵翻身下馬,走進客棧裡,他身上還在滴雨,光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溫懷寧看他臉上血色盡失,慍怒道:“沐浴過後,再來見我。”
安和伸手道:“督公,熱水已經備好了,請吧。”
亓官淵站在溫懷寧面前一動不動,發白的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線。
旁邊的楊元亨一眼識破,此乃苦肉計,亓官淵這小子心機可真重,可惜這苦肉計用錯了地方,殿下可不會吃這一招………
楊元亨剛才還在想殿下不會吃這一招,結果殿下轉頭就跟亓官淵說,“快些去,若是凍壞了身子,死在路上,你還怎麼護送我去南昌府。”
亓官淵得逞了才開口說話:“是。”
楊元亨指著亓官淵的背影,“殿下,他這……”
溫懷寧長嘆一口氣,“真把他凍死在路上了,還得給他收屍,讓他隨行吧。”
“殿下您不都決定好了,要他逃命去嗎?”
“先生,你覺得他會逃嗎?”
亓官淵跟了一路,被雨淋得失溫,再晚一點發現,他絕對會凍死在外頭,就這麼白白凍死了,倒不如留下算了,溫懷寧也知道這是亓官淵苦肉計,可他……還真就吃這一套。
第二日,亓官淵便出現在了太子的馬車裡,安和恭恭敬敬地為他溫了杯茶。
溫懷寧將餘光瞥向亓官淵,“往後有何打算?”
亓官淵內心裡是一條惡狼,表面卻裝成一隻無辜白兔,回道:“走一步看一步。”
溫懷寧說:“當督公,不如當個尋常百姓。”
亓官淵脫掉宦官的裝束,換上常服、頭戴玉冠的模樣,看著就是位富家公子,其他宦官多少都帶著點陰柔的氣質,聲音也是又尖又細,可亓官淵一身陽剛之氣,聲音更是比正常男人還要低沉些,只要他自己不說,別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個宦官。
實際上,亓官淵也不算個宦官,當初自宮的時候,因為不太懂,所以沒有割幹淨,只是捱了一刀而已,後面傷口癒合好了,該有的玩意一樣沒少,不僅沒少東西,還多了一道凸起的疤肉,不過那疤生得猙獰,亓官淵自己都不敢看。
也正是因為那道醜陋的疤痕,讓亓官淵生了心病,覺得自己不是正常人了,這樣的他,又怎麼能真的像尋常百姓那樣生活。
亓官淵反問:“殿下想過要當一名尋常百姓嗎?”
溫懷寧道:“想過,尋常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汲汲營營一生,雖清貧卻也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