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田點頭:“這是上法。快、準、狠,不出半年,必然激發鮮卑大亂。中法則是聯夏迫匈奴,圍魏救趙。下法麼,我就不說了,太傷民。實不可取。”
藍荊安聽完,嘆了口氣,看來還是要行刺殺之策。她把應對鮮卑之法又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總算覺得沒什麼疏漏。還沒等她再度開口,門外的自清已經小聲敲門問他們是否要用午飯。
郭青田最為年長,自然替二人作答:“自清,你將飯食端進來吧,順便好好招待另兩位客人。”自清答了是,乖乖把飯端了進來。
自清端飯到藍荊安面前的時候,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藍荊安知道她今日讓碧鸞抓鵝的舉動惹了自清,忍不住對他露出一個歉疚的笑容。自清見到她的笑,臉又繃了起來,趕緊把頭扭了過去。藍荊安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心想自己有這般可怕麼?怎麼每次都把自清嚇成這個樣子?
等酒菜上來,自清端了盤子自去和碧鸞等人吃飯去了。郭青田給張遜、藍荊安各倒了杯酒,自己也備上一杯。藍荊安知道自己不勝酒力,怕是在這裡出醜,所以特別小心,事先宣告:“晚輩酒量有限,只能飲一杯聊表對先生的敬意。”
郭青田呵呵的笑了:“無閔不必勉強,你雖年輕,卻自知深淺,又有節制,果然不錯。不過,這酒香不宜浪費。老夫就不客氣了。正好和子謙煮酒論英雄。”張遜也不退卻,反而替藍荊安又補了一句:“咱們自喝便是。她年少,確實還是少喝為妙。”
說著,三人已經各自滿飲一杯,暢聊開去。縱然只有一杯,但藍荊安臉上還是略帶粉紅。等到酒酣耳熱之際,鮮卑之事已經基本談完,從始至終,郭青田都沒有問及藍荊安為何如此關心乾軍戰事。
郭青田雖然喝了不少,但眼神依舊清明,他支開窗子,讓秋風吹散酒氣。又開始和張遜、藍荊安兩人談古論今。講到天下之勢時,郭青田評價到:“乾國亡於安逸,大雍亡於驕奢,且看著吧,夏國最有可能亡於失和。不過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又到了快一統之時了。”
藍荊安雖然和張遜等人談論過時事,卻從來沒有聽到過類似青田先生這般的說辭。她趕忙問到:“先生何以判三國滅亡之因,又何以斷未來一統之情?”
郭青田也不隱瞞,直言不諱:“乾國二十年前,再是國力強盛,民生富足,卻不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乾國明明有能力,卻未能及早屯兵防範。這麼一塊肥肉放諸於列強嘴邊,滅國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當初藍舒窈那卦籤,不過是個引子罷了。所以,乾國也算是自取滅亡。”
藍荊安之前聽到了太多關於乾國滅國的說法,只有青田先生的說法揭露了血淋淋的事實,讓她忍不住在案下捏緊了拳頭,緊咬牙關。郭青田看了看她,並不繼續說下去。藍荊安努力平復情緒,然後一臉平靜的問青田先生:“那大雍呢?”
郭青田繼續點評:“大雍奢靡成風,早在綏帝之前就宮室廣置,上行下效,又哪裡有什麼好結果?尤其是永華城,且不說上層,但凡是有點錢權的人家,男子哪一個不是穿絲著縷?女子哪一個不是珠玉環繞?屋室更是雕樑畫棟,極盡鋪張。”
“但這般奢侈,錢又要從何而來?可不是隻有兩條路麼?要沒有當初雍乾的那場戰爭,大雍又如何撐過這二十年?”
說著,郭青田冷笑一聲:“所以說,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綏帝倒是一蹬腿不用操心了,留了個爛攤子給兒子。想來宇文墨淵再是有本事力挽狂瀾,也無力迴天。偏偏他也讓綏帝養廢了,氣量不夠大,太重權謀,若是太平盛世,宮闈內鬥他是把好手。但真論亂世相逐,他還不夠看的。”
藍荊安恨不得倒吸一口冷氣,青田先生的評價太過犀利,她回想一下永華城之景,果然金玉之外,靠的不過就是壓榨和征伐麼?不過他膽敢這般評價綏帝父子,確實勇氣和見識超乎常人。
藍荊安現在端坐筆直,也不喝茶了,認真聽青田先生繼續點評夏國。出乎她的意料,青田先生反而對夏國評價最高:“夏國向來慣出智者,要不然也不能從彈丸之地,擴張成萬里帝國。雖然夏、雍、乾本同出一脈,但唯有夏國,雖然佔據荒蠻之地,卻懂生息之道,產出竟也不差。”
郭青田話鋒一轉,又說:“可惜現任夏皇繼位之初太過年幼,被一堆輔臣壓制,他急於反制,結果與虎謀皮,選擇了另一批實力太過強勁的大臣,將舊臣屠戮殆盡,失了平衡之道,造成了今日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面。”
“君臣兩心還不算,夏國民族問題愈演愈烈,西南雖然彈壓下去,但羌人就快鬧起來了。各族失和,這不就是鮮卑的預演麼?哪裡能有什麼好下場。”
“若是夏皇及早讓位,以他兒子的手段,怕是還能處置的了。但偏他的子嗣卻又手足相殘。雖然皇子鬥爭不算稀奇,但像夏國這般失了分寸的卻不多見,遲早要為這上下失和付出代價。”
“現任夏皇眼光不錯,但以他的經歷,怕是捨不得這麼早就舍了自己兒子出去和老臣鬥,必是希望自己再替他盤桓幾年。他這一手好棋,就壞在了這裡。不能擇賢讓位,著實可悲。”
藍荊安看著青田先生搖頭嘆息,心裡也感慨萬千,她沒想到青田先生會這般評價夏國,聽他的意思,他是覺得夏國將會毀在夏皇手裡,反而是夏皇之子才有望救國。也不知他看重的夏國哪位皇子?思及此,藍荊安開口問到:“您覺得夏國哪位皇子才是救國之主?”
郭青田奇怪的看她一眼:“這個問題可不該從無閔你的嘴裡問出來啊。這夏國除了一個夏九皇子謝維寧,還有哪個皇子可與之比肩?他萬樣的好,卻抵不過一個出身。非嫡非長,無母族,重臣支撐不足。留給他的也就只有兩條路了。”
藍荊安雖然猜到是青田先生說的可能是謝維寧,但卻還是忍不住為他捏把汗。她的身子略微前傾,問到:“哪兩條路?”
郭青田答到:“一是,若他能及早上位,以他的心智,用點雷霆手段,必能在各族動亂之前,先擺平朝堂。朝堂定,則國策定;國策定,則民安。二嘛,以聯姻為手段,籠絡各族,集各族之力,倒逼朝臣,沒有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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