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望舒和侍女只有一個特殊的相同之處,那就是都是她親近的人。
那座孤城已經不只是在呼喚她,還透過她影響到了身邊人。
於是又一次回北域祭祖的時候,明月就將自己關在和娘親共同的小院子裡,謝絕見客,連貼身侍女也幾乎不接觸。她將娘親的遺物全部找了出來,一樣樣檢查過去,終於被她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娘親是父親從赤地帶回來的人。
父親沒有在意過這件事,只將娘親當作赤地裡的凡人尋寶人,可是明月卻找不到娘親進入赤地之前的資訊,她就像是……從赤地的深處走出來的!
明月還找到了一把銅錢劍。
旁人瞧上去只覺得是凡物的銅錢劍,明月卻在握上劍柄的那一剎感覺到了來自血脈的聯系。她將自己的血滴上銅錢劍,天衍金錢劍在那一刻顯露出它的本貌。
擁有這樣一把法器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凡人?!
天衍金錢劍沒有劍鞘,明月找到它的時候它正被一張地圖裹著,地圖上沒有標註任何地名,但是明月查閱了大量文獻,認出這是尋方府還未淪陷之時的古地圖!
繪制地圖的筆鋒明月無比熟悉,它是娘親親手所繪,該是在腦海中回憶了多少次,才能沒有一筆出錯繪出這副地圖?
魂鈴無風自動,帶來故土亡魂的呼喚。
尋方,尋方。
明月帶上天衍金錢劍,前往那個一直在呼喚自己的地方。
她跋涉赤地千裡,終於明白了娘親瀕死時說的話。
她應該死在這裡嗎?她本不應該死在這裡。
她應該和自己族人一起,死在故土尋方。但或許是因為身懷天衍金錢劍這一算天之物,使得天道錯漏,雖然修為盡失,退為凡人,卻在百年後走出了尋方府。
然而她命格未變,仍是留在尋方府的命格,明月也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此間無她容身之地,不想給身邊人帶來災禍,就必須回去她該待在地方——
尋方府。
“我的娘親柳綰,是奇門最後一任少門主。”明月拉著緒以灼,自長長的屋頂上走過。
天上的明月,照著人間的明月。
這件事情是明月來到尋方府以後才發現的,奇門舊址如今還儲存著當年的弟子名冊,柳綰的名字就記錄其中,身份是少門主。梁家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眼中的凡人柳姨娘原來還有著這麼一個不同尋常的身份。
只是對柳綰自己來說,這一身份早就隨著故土一起,化為了過往雲煙。
她甘心當梁家家主的妾,想必也是因為走出尋方府的她,已經對未來不抱有任何指望,見到的男人想要帶她走,那邊走吧,此後就隨波逐流地任由他人安排。
離開故土又如何,留在梁家又如何,說到底她還是無處可去的人,只有明月是她在這世間的唯一慰藉。
“我不該出生,上天也沒有安排我的命格。旁人若是如此,那便是早夭之人,偏偏我的根骨舉世罕見,諸多劫難無法殺我,但我繼續留在陽界,就會殺人。”明月輕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會因我而死。”
緒以灼學著明月的樣子,走路的時候踢著屋頂上琉璃瓦,一邊問道:“這就是你當年離開的原因?”
“嗯,如果我繼續待在陽界,我的身邊只怕是要出現赤地了。”明月眼簾低垂,“此事非人力可以改變,我不想有人為了我追尋一件沒有結果的事,索性誰也沒有告訴。”
緒以灼也想不出這樁事能有什麼改變的方法,明月就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間的人,可以說她現在仍以人的形態活在尋方府,都是一個奇跡了。
如果於望舒知道,她一定會想方設法要將明月帶回來,可是,這又哪是人可以做到的事呢?
赤地無法逆轉,明月也無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