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女修驚詫過度,竟是沒能及時用靈力支起屏障,若是緒以灼下了死手,當時便已將其斃命。
縱是如此,那手持雙刀的女修也被磅礴靈力震得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牆上,險些將整面石牆震塌。羅剎女之靈力不同諸多魔修,勢如山嶽之時又不失陰寒狠毒,女修嘴角滲出鮮血,只覺自身彷彿被捲入血海漩渦之中,戰意盡失,無力抵擋,四肢百骸都傳來密密麻麻的被撕扯的疼痛。
若她能冷靜下來,就會發覺此靈力有神無實。只是女修此刻整個人陷入驚懼之中,瞪大了雙眼看向煙塵漸散後,垂眸冷冷注視著她的女子。女子略長的額發軟軟垂下,投下的陰影為一張古豔嫵媚的臉平添幾分陰鬱,一雙無情目看向誰,便使誰遍體生寒。
廣袖紅袍披在慘白裡衣外,女子的手收在袖中,只露出半截玉笛。
紅衣綴玉笛,聲絕群芳盡。
白衣紅衫自然不可證明身份,但女修一眼便看出女子手中正是玉笛芳盡,斷定此人必是銷聲匿跡多年的羅剎女。
誰能想到紫微垣竟然將此人都引至羅悟城,女修慘然心道,我梁非魚今日是要命喪於此了!
能認出芳盡的人不多,梁非魚恰巧是其中一個,只因她多年前僥幸在羅剎女手下留得性命,昔年所見屍山血海幾乎成為她的心魔,梁非魚知曉自己再見羅剎女,只怕是刀也拿不起,只能引頸受戮。莫不是她這些年窺探了太多天機,引以為傲的蔔算之術竟然將她引至絕路?
能在眾人之前找到緒以灼,不說修為如何,至少蔔算之術在這鈞天宴上鮮有人及,梁非魚確實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被那紅衣身影嚇得肝膽俱裂之時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羅剎女,也是栽在了這蔔算之術上。
修魔一途不順天道,窺得天機要比仙修難上百倍。經年受人吹捧,梁非魚不自覺恃才傲物,自覺得天道眷顧,某日蔔得一吉卦,便往卦象所指之地禦刀而去。
禦刀飛了半日,直至月上中天,梁非魚才在一處山谷停下。她從空中往下看去,只見一片濃稠白霧,白霧並非天然形成,她看不見霧中詳情。
梁非魚自詡修為高深,又佔得吉卦,想也不想就鑽進霧中。不多時她就看到了一個盤膝而坐的綽約人影,等察覺到那人外溢的靈力雜亂無章,應當是與人交手後正處虛弱之時,梁非魚心中喜道,這就是她今日的機緣了!
殺人奪寶在塗雲洲素來不是什麼需要遮掩的事,梁非魚當即就出了手,刀鋒直往女修命門而去。
然而她這一偷襲卻沒能得手,彼時彼日恰如今時今日,同樣是一支白玉笛,輕巧擋住了梁非魚的雙魂刀。
那玉笛不如平常玉飾一般瑩潤,顯出衰敗之氣來,上面雕著一支梅花,同樣是凋零之象。
玉笛稍移,露出一雙嫵媚狐貍眼來。盤膝而坐的紅衣女子眼尾上挑,唇角微翹,不笑也帶著三分笑意,偏偏一雙眸子彷彿用濃墨點上,黑得瞧不出絲毫情緒,這眼極是無情。
梁非魚好像想起了什麼,然而靈光一閃而過,她並未抓住,只覺紅衣誰都穿得,玉笛誰都用得,這女修應當就是塗雲洲無數魔修中平平無奇的一個,雖然修為高了些,運氣卻頗為不好,尚未調息好就遇上了她梁非魚。
雙魂刀共有兩把,被擋下了一把也不要緊,梁非魚揮出另一把刀,要斬斷眼前那細白的脖子!
這一刀中了,梁非魚心中卻只有茫然,刀鋒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便陷入頸中,可她不覺得自己切開的是人的血肉,而雙魂刀割開一寸後,便失了力。
並非遇到阻礙,她持刀的手臂在瞬間便失去了知覺,縱使如此,雙魂刀也該繼續順勢揮出,可長刀一同停下了。
被長刀割開的地方沒有流出鮮血,而是出現血色的細線,那些細線勾勒出如白玉笛上的花枝一般的紋路,不過之上梅花開到了極盛,更是一路綿延,很快雙魂刀的刀身上也纏繞了血色的梅花枝。
梁非魚沒見過這種妖術,眼見著和羅姑的奪情花有幾分相似,當機立斷就要松開雙魂刀。可她那條失了力氣的胳膊卻保持著抬起的姿勢,緊緊握著刀柄,雙魂刀好像和她的血肉長在了一起。
梁非魚眼看著花枝攀上她的手腕,又深入被衣袖包裹的手臂。梁非魚心存僥幸,一開始沒有斷臂求生的魄力,等她想這麼做的時候,身體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她無法控制哪怕一根手指,只能看著她的另一隻手上也長出了梅花。
梅花從盛開到凋零隻需幾息。
雙魂刀隨著花調破碎,人的面板與血肉也一同裂開來,一瞬間爆發的疼痛讓梁非魚慘叫出聲,眼前什麼也看不到,就好像落入了那紅衣女子深不見底的眼中。
梁非魚腦海裡只剩下自己會被活活痛死過去的念頭,痛到極致之時她反而奪回了身體的一點控制權。此時她好似變成了一個凡人,全然感覺不到體內靈力的存在,梁非魚哆嗦著調轉刀尖,想要擊碎體內那不知還是否存在的元嬰,自裁也好過活活痛死在這裡。
就在刀尖快要刺入體內的生死一瞬,梁非魚卻好像聽到了幽幽笛聲。
她心神一震,電光石火間察覺了眼前不合情理之處,她全身血肉若已碎裂,如何能執起雙魂刀?梁非魚立時扔下長刀,用力敲向系在腰間的腰鼓。
梁非魚平時多用雙魂刀,可腰間幽明鼓才是她的本命法器。鼓有兩面,一面可毀人心神,一面可破除幻術。梁非魚敲響了足以擊碎化神修士所構幻境的一面,眼前迷霧散去,哪有什麼梅花,哪有什麼女子?
梁非魚冷汗粼粼,發現自己正跪在盈尺積水之中。四下望去自己確實身處先前所見的山谷中,可她方才經歷的一切宛如一場幻夢,夢醒後一切消散,不見蹤跡。
自己可是進入了哪位大能構建的幻陣,還是中了誰的幻術?梁非魚心中無比茫然,不知何為真何為假,那女子是否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影,自己又是何時踏入虛妄之中。
如果自己沒有幽明鼓,即便那一刀沒有擊碎元嬰讓她橫死當場,也會在幻境的折磨下被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