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沉眠 遲來的真相
這一年的國慶假期, 溫荔照常回到了京州,只是沒有再去羲和山莊,一連幾天都住在南國花園這邊,和賀知衍待在一起。
他近日好像遇到了什麼難題, 每每接到工作上的來電總是愁眉不展, 經常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溫荔察覺到他的焦慮, 也曾試探著詢問,可他總是三言兩語輕巧帶過,不願讓她擔憂。
國慶假期的第四天,賀知衍一早就去了公司總部開會。溫荔睡了個懶覺,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賀知衍估摸著她起床的時間, 掐著點給她點了外賣,居然很準時地送到了。
吃過午飯,溫荔帶了一本醫學書籍和一個筆記本, 打算去小區附近的咖啡廳坐一坐, 點杯咖啡提提神,再將前些日子在學校裡背過的知識點籠統複習一下。不料剛走出小區, 就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有兩個身著黑衣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溫荔下意識後退一步,敏銳地察覺到這輛車看著很眼熟, 她應該在哪裡見過。
她在腦中搜尋著相關的記憶, 很快回憶起來,這是褚顏的車。
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賀知衍求助的時候, 後排車窗忽地降下來,褚顏坐在車裡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她。
許久,她摘下墨鏡, 唇角慵懶地挑起:“看來我對你還是太溫柔了些。”
褚顏看著她說,“當初做賀家太太,解決賀治文身邊那些鶯鶯燕燕的時候,我可沒有這麼多的耐心。”
溫荔不知褚顏此行的目的。
大老遠的跑過來,難道就是為了對她冷嘲熱諷一番嗎?這不像是她的做派。
溫荔直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也不打算與她過多糾纏,轉身之際,聽見褚顏對她說:“上車吧,帶你去個地方。”
“我不去。”溫荔果斷地搖頭,眼中充滿戒備,後背溢位一層薄汗,“褚阿姨,您身體不適就該在家好好休養。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我可是好心來找你,打算給你指指路,帶你去見一見你失蹤多年的父親的。”褚顏的聲音從車窗裡飄出來,臉上明明掬著笑容,嗓音卻透著冷意,“你確定要錯過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嗎?”
溫荔腳步頓住,驚詫地扭過頭:“你什麼意思?”
褚顏抬了抬下巴,沖著車外的助手使了個眼神,男人會了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她,“這個人,眼熟嗎?”
溫荔看著照片上的人,大腦尚未來得及思考,眼淚已經越過所有感官先一步落下。
照片裡的人已經瘦到脫相,膚色黝黑,眼神空洞,眼角堆滿皺紋。除了五官和骨相不曾變過,單憑這張照片,很難將這人與記憶中的模樣對上號……
胸口湧起一絲絲細密的疼,抽絲剝繭般一寸寸侵蝕她的心髒,她的手指撫在照片上,呼吸沉重得快要說不出話。
“為了找這個人,我可是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還有人脈。”看見她這副模樣,褚顏滿意地點點頭,開始循循善誘,“想見他嗎?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見他。”
溫荔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耳中只剩下呼嘯而過的風聲,再聽不見旁的聲音。腳下彷彿有千斤重,四肢不經使喚地釘在原地,無法挪動半步。
久久得不到回應,褚顏的耐心逐漸耗盡,她用眼神示意車外的兩個男人,命他們將溫荔攙扶上車,讓她坐在自己身側的位置,又拿出一條手帕幫她擦去眼下的淚:“好孩子,你馬上就能見到你的父親了。”
她的掌心撫在她頭頂,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我可是幫了你好大一個忙,好好想想該如何報答我吧。”
空蕩的走廊裡回蕩著腳步聲,溫荔一路跟在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身後,在重症監護室門外停下,隔著厚厚的一層玻璃,望向擺滿各類治療儀器的病房。
溫荔看著病房裡渾身插滿導管的人,大腦已經無法思考。
病床上的人面如死灰,瘦得像一片枯葉,嘴裡插著氧氣管,呼吸極其微弱,戴著監測儀器的那隻手瘦得幾乎只剩下一層皮,看起來十分駭人。從相貌上來看,很難與記憶中那副溫潤如玉的面孔對上號。
但父女間的心靈感應還在。即便隔著厚重的玻璃,溫荔還是能夠明確地辨認出,眼前這個人就是她失蹤多年的父親。
“他是從恪江市轉院過來的,已經有一個星期了。”醫生看了眼病例上的資訊資料,眉頭微蹙起來,“但這人很奇怪,沒有身份戶籍,也不知叫什麼名字,人又一直昏迷著,報了警,警察也說無從考證,得等人徹底清醒過來再說。”
“恪江?”溫荔對這座城市相當敏感,這是溫宏遠當年失蹤的地方。
“對。”醫生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褚顏,“是這位女士聯系我們給病人辦的轉院手續。”
溫荔餘光瞟向對面的褚顏,她眼眸深邃,修長的指節下意識捂住口鼻,似是很不喜歡醫院的環境和氣味。
醫生又對她說:“恪江市人民醫院聯系我們的時候說,他是被市救助站的人送去就醫的,入院時身邊沒有任何親人朋友,沒有身份證,也沒法核對他的資訊。”
“他被玉麟山周邊村民發現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了,也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被村民送到市區救助站的時候,身上只有一個破爛包裹,裡面裝著一副手繪的地圖和幾張零零散散的舊錢幣。”
溫荔聽醫生講完監護室裡的人的大致情況,整個人呆滯地站在原地,說不出此刻究竟是欣喜還是悲慟。
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導致溫宏遠與外界斷了聯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已經無力思考。更不敢想象,這些年父親究竟去了哪裡,過著怎樣的生活,又怎麼會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