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他在外是個冷麵高手,年紀輕輕便成為影宗宗主。回到家時他溫柔地將我護在懷裡,勸說拿著笤帚的娘親不要打我。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溫柔的父親早已被利益薰心。他說著自保的藉口,卻總是想著爬得再高,更高。
我失落地轉身,來到正妃的棺槨前,心底有萬千苦澀湧起。
“正妃是個很好的人,她還沒入葬,你卻當著她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在我的記憶裡,父親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可如今,你變得連娘親都認不出你了。”
我再轉頭時,瞥見易蔔紅了眼眶,卻又立馬被他壓了下去。
他轉身往外走,道:
“你怪我也好,若有朝一日我不得好死,我會親自下去找你娘請罪。”
他們總是喜歡用生死來立誓言,可生死之事誰又能真正知曉呢。
易蔔離開許久後,景玉王府外出現一隊神秘的人馬。
我站在喪堂望過去,只見那一群人神色匆匆。身前的人向看門的侍衛出示了一塊腰牌,侍衛便畢恭畢敬地請人進來了。
那一行大概有十幾個人,皆小心翼翼,行色匆匆。中間的那位被攙扶著,直到來到喪堂前,他才摘下了鬥篷。
是他!
“陛下?”
我叫了一聲,一旁的隨從連忙噓聲。站在我身前的太安帝看了我一眼,隨後又打量了一番景玉王府,道:
“朕白日裡就聽到了訊息,只是不便出門來看看。趁著夜色,朕微服來一趟景玉王府,看看瑾兒的這位正妃。”
正說時,身邊的人早已為太安帝準備了椅子,太安帝捂嘴咳嗽,隨後坐了下去。
太安帝今夜微服來景玉王府,或許有些事情已經有了定律。
我為太安帝斟茶,問他:
“聽身邊的婢女說景玉王今晚在後院裡借酒消愁,將自己喝得爛醉如泥,現在應該是琅琊王在一旁陪著,陛下要見一見他們嗎?”
太安帝聽罷,擺了擺手,長嘆一聲道:
“罷了,朕這次來不見他們了。”
太安帝冗長的眼神看向喪堂裡的棺槨,卻不曾有一步越矩。
“朕近日做了很多夢,夢見了他們的母妃。那年他們的母妃病逝,尚且年幼的風兒哭得很傷心,大不了幾歲的瑾兒對我橫眉豎眼,他說是我怠慢了他們的母妃,那些太醫才不願意為她治療,直至後來病薨……”
他又說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只是為他斟好茶,默默聽著。
他繼續道:
“朕自知時日無多,便見不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情。如今朝堂之上的事情朕已經交給監國和瑾兒風兒,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朕希望他們能早日走出這一段悲傷,早日回到朝堂之上。”
說罷,他又看向了我,遂指著我的肚子道:
“你的孩子,也快出生了吧。”
我點了點頭,回應太安帝。他招過一旁的隨從,吩咐:
“朕不想再看到這些個王妃有任何閃失,從即日起,朕安排太醫入駐景玉王府,直至王妃順利生産。”
我連忙拒絕道:
“陛下,您也不必如此。”
太安帝道:
“胡氏的離去對瑾兒打擊很大,朕知道你和他之間的情意,朕不想再看見悲劇重演。”
他那雙蒼老的眼神裡露出了幾絲悲涼和動容,我便不必再與他周旋,遂領旨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