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摳著地板,發出狼嘯。
嗷嗚。
她叫完,側耳細聽上頭的動靜。起初南宮青沒察覺,畫入神就那樣,一點心都不肯分。
嗷嗚。
她越叫越大聲,指甲颳著地板,最後逐漸變成拍。我在這,我在這啊!
南宮青總算聽見了,她今夜喝了點酒,疑心是幻聽,還自嘲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語什麼。
她在拍打中漸漸升騰起一股怒火。太久了,關了她太久了,她是個狼啊,她要出去!
“咚、咚!”
地板震動,她擊打著,連腳也抬起來,對著地板一頓踹。
南宮青猛地站起來,退了兩步,此後是漫長的沉默,就在她以為她要逃跑的時候,聽見南宮青說:“是鬼是人!”
她張開嘴,終於發出真實的聲音:“人——人!”
眼淚奔湧,她拍得更激烈了。這一刻她有一點恐懼,她怕她掉頭就跑,然後通知陳小六。那不行,那太殘忍了,她對人的信任只剩這麼一次了!
開門吧,開啟門。這拍打聲和她記憶中的女人們重疊,彷彿有一萬隻手在用力。放我們出去,南宮青,開門啊!
南宮青跑了。她忍不住,喉嚨已經先一步發出哽咽。該死的,南宮青!
可是南宮青又回來,她跪下來,撥開那些紛亂的畫紙,貼著地,一遍遍問:“你在哪兒?”
她也貼著地板,用生澀的喉嚨擠出單字:“這、下!下!”
“你讓開。”南宮青掄起什麼,砍向地面。是斧子,原來她跑去拿斧子了。
斧子劈下來,地板漏了縫,昏黃的光射下來,刺在她臉上。她顧不得眼睛,手腳並用地爬到門的位置,繼續拍打。
“這!”她說,“門!”
南宮青跟過來,那是她的畫桶,她每日都往裡頭丟畫軸、畫紙,桶還是陳小六修的。她把畫軸都抽出來,使勁兒推,桶沒動,她又起身,把桶往上提。
那門,如果它真能算門的話。門向上,四面鴛鴦都銜著兩頭鎖,但是這沒難住南宮青,她用了自己的辦法,把它們開啟了。
光——
光沒多亮,南宮青在門口,她看見她,那股久未通風的惡臭撲出去,底下是什麼,是糞便、黢黑和一個鬼。
南宮青震驚的瞳孔極縮,半晌才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字:“……天!”
她半爬著,夠著地板邊緣。衣服早髒爛得不能看,指甲很長,積滿暗紅的泥血。她本該一躍而出,撲倒南宮青,然後咬死她,可是腿,腿已經忘記該怎麼站直了。
南宮青忽然哭了,毫無徵兆。她撲過來,沒有片刻的猶豫,她抓住她的手,像過去那些女人,緊緊握住她,然後使力——
把她拉了上去。
她終於撲住了她,和想的一樣,被她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