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記性
“你不要當著尤風雨的面揭我短。”柳今一捂住尤風雨的耳朵,還看著那頁,“這算什麼,練字帖?”
“陳書吏是個胥吏,以前又考過試,他啟蒙早了,即使要練字,也不會寫成這樣。”代曉月又翻了幾頁,端量片刻,“像小孩亂塗的。”
“我隔三差五往娘子家跑,從沒見過她屋裡有小孩。”尤風雨指著頁面上的幾團黑漬,“這個,還有這個,怎麼瞧也不像字,倒像是我念書打瞌睡的時候滴的墨團。”
代曉月問:“只有這一本嗎?”
“多著呢,底下放著好幾沓,都紮成了捆。”柳今一跟團素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狐疑。她想了想,繼續說:“其他的我隨便看了看,全是這樣的鬼畫符。地上還散落著一些紙,都是空白的。”
“我要糊塗了,難不成那個地窖是用來屯放他們廢畫的?”尤風雨看她倆,以己度人,“我要是有字沒練好,也恨不得全塞床底下,免得被我老爹瞧見,招來一頓罵。”
代曉月搖頭:“那個地窖的視窗挨著狗洞,他舅爺是怎麼說的?碰到下雨下雪,那裡就又漏水又漏風。我想沒人會把墨寶放在那底下,因為根本存放不住,要不了幾天就潮了。”
她說到這裡,又跟柳今一對視一眼,並把手裡的文冊拿得更近。
“有股黴味,”柳今一撚起一頁,“頁角皺成這樣,不是我折的。”
“在底下放糊了,”代曉月來回翻看,“墨漬暈成這樣,全是潮的。”
柳今一難以釋懷:“它是潮糊的,我就是寫醜的?代團素,你好不公平!”
“這字原本也寫得不怎麼樣,”代曉月指腹摸過墨漬,“沒格式,一會兒寫在這,一會兒又寫在那,大小也不一樣,還是像小孩寫的,只不過的確在底下放糊了,所以我們更看不明白。”
尤風雨道:“我都說啦,他家沒小孩!”
“‘像’不一定就是,”代曉月沒掀眼簾,“好比你身邊這位,寫字還不如小孩呢。”
“你們別管它醜不醜,它能被放在地窖裡,肯定有原因。”柳今一直起身,“那麼幾沓疊在一起,只要沒有被大水沖過,總有幾頁還沒有糊完吧?既然都想知道它寫了什麼,那我們再去看看不就行了。”
代曉月看天色:“這會兒去找尤秋問,他恐怕給不了批文。”
尤風雨點頭:“我老爹年紀大了,每天都歇很早的。”
“找尤秋問幹嗎?這差事交給我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柳今一一手抓一個,“別管那批文蓋章了,走吧!只要聲音都小點,別讓人家給衙門告狀,這事不就通了。”
代曉月內心掙紮:“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一事要有一事的章程。若是讓思老知道了——”
柳今一拖走她,混不吝:“思老遠在天邊,她管不著!”
因有昨晚的記憶,回陳書吏的院子也算輕車熟路。他舅爺還在牢裡關著,尤秋問白天搬完屍體便把大門鎖住了。
“這條衚衕就在他家正屋後面,我以前從衙門出來,經過這條衚衕再走幾步就到他家正門了。”尤風雨把腰彎下去,邊走邊盯著牆角根,很懊惱,“我怎麼就從來沒發現這裡還有個狗洞!”
“你堂堂正正走路,又不踩點不摸樁的,當然發現不了。”柳今一也把腰彎下去,身上的骨牌跟著晃蕩,“這衚衕也太暗了,看不清啊。”
她倆貼向牆,底下堆著好些東西,又是雜物又是柴,還有別人家的破花盆。這一大一小搜過去,總算找到了狗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