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只要這種事仍在世界的某……
想不出有什麼比毀掉一個女孩更輕而易舉的事情了。不如說她們太過脆弱和矯情, 如本就有裂痕的瓷器,滾燙的水一潑,她們就要四分五裂。更別提大張旗鼓地把她們送上花轎, 等待她們的是乳臭未幹的配偶。
她們一廂情願地將愛與自我掛鈎,與真理掛鈎,追求平等和法治,講公道講誠信,然而一旦聽到回答“首先,你們女人……”, 便痛心疾首哭個不停。
女孩們, 生下來就在這個世界裡關禁閉。
即便萬分小心地做好了心理預期, 穆裡斯還是被眼前的步履維艱折磨得夜不能寐,苦到極致的時候, 只是碰上超市沒來得及補貨衛生巾的情況,她也要難過一整晚。
老房子的環境一若枯掉的葡萄藤,她在附近租了一段時間的賓館,舉起手能摸到空調機子的單人間, 這已經比她剛回來時在醫院急診白嫖輸液室的按摩椅要好多了。
除了和無處不在的偏見作對,穆裡斯更甚於抵抗細胞中逃跑的沖動。她想要溫暖的懷抱, 煙酒味的親吻,不屬於任何典故的情話。她分明可以什麼都不管地接納那份幸運,卻自作聰明孑然而歸, 離開了止痛藥後滿地打滾。
一天晚上站在鏡子前,她又開始厭惡自己。
“怎麼辦?怎麼辦啊!你有辦法嗎?怎麼辦啊……沒有人重視。你說蘋果爛了請注意,他們說你幹嘛不吃香蕉啊。你說食物中毒啦,兩眼發昏!他們說難道有人害你不成?你的意願有用嗎?被拿去當廁紙了!你還在渴望被理解嗎?有人聽嗎?你快要記不得他的聲音了吧?會不會都是我們幻想出來的呢?穆裡斯是你還是我?或者我們誰都不是?”
衛生間的瓷磚同寒冬雪地一樣刺骨。
“你太脆弱了!竟然踮著腳尖在刀山上走,他們都穿鞋。你沒辦法的, 周遭防不勝防,從此以後你每每路過一條街,都會成為一些人獲取滿足的渠道,斷尾的哈巴狗。”
“……”
穆裡斯失魂落魄地倒在床上,感覺自己無比的渺小,好似懶惰成性的蛾蚋貼在潮濕的牆壁上。
“伊實,我好想你。”
她在窮盡時鐘一生的寂靜裡呢喃。摔倒了,掙紮著要爬起來,每一寸動作都會牽扯到傷口。她故意讓身體痛苦一些,好讓幻想的能力重回巔峰。
不負所望,她夢見了伊實。
夢裡他托起她的臀.部,從沙發抱到床上,然後和她一樣側身躺著,撐起腦袋,趁夜色四合的時機笑問道:“你今天遇見人猿泰山了,是不是?”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想不出別的能讓你這樣沮喪。”
“讓我沮喪的事情多的是!”她坐起來,把那些面對鏡子時說的話跟他重複了一遍,往感傷裡添油加醋,“我的生命被這樣浪費,合乎情理嗎?”伊實抄起枕頭捂住她的臉,兩秒後掀開,又捂住,兩秒後又掀開,擾亂了她的呼吸頻率。
“你幹什麼?!”她的喊叫如同枕頭肚子裡厚厚的羽毛。
“驅逐你腦子裡的矇昧主義。”伊實說。
“什麼矇昧主義?我快要無路可走了!”
“那你回來。”伊實抓住她的兩隻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回到我身邊,可不可以?”
她愣住,呼吸一瞬間彷彿輕飄到了邈遠的銀河界。
“你也想回到我身邊的,don&039;t ?”伊實細細撫摸她的臉龐,眼神化出水來,“就像你最初那樣,拋下所有,遺棄所有,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穆裡斯的視線沾滿了水漬,再也看不清伊實的臉龐。因為她的沉默,他自覺放開了觸碰,恢複成往日靠在車門邊抽煙的模樣,朝她揚了揚下巴,開出一句玩笑話,然後漸漸消失在沒有路燈和垃圾桶的幽靜小巷。
“e roughy even ore than a shark.”
這一覺歪打正著地睡出了穆裡斯的神志,就在她沉迷光怪陸離無法自拔之際,伊實令她想起了所謂“自我”才是她理應幫腔的物件,即便那個伊實全然是她幻想出來的,他的話也總能在她心上重重地起搏一擊。
她之所以飽受鞭笞和輕視也還要回到這裡,是為了在狩獵場不再摔倒,在馬背上敢抬起頭,是為了成為穆裡斯。如果她就這樣回去,仍然選擇從這場戰爭中叛逃,那麼總有一天,她會在炮.火的餘煙中自焚而亡。
那天拂曉擁起一堆白霧,穆裡斯起床沖了個澡,早早下樓退房,去往婚禮現場。
安濱發現他和以前一樣孤立女兒的方法已經失去了效力。安志隆婚禮的第二天,穆裡斯找來開鎖師傅撬開了家裡的門,並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開電視也沒看手機,幹幹地等待這座房子的主人回來。
“你還敢回來?!”安濱用力甩上門,他沒發現鎖被換了,畢竟他也同時忽略了沒給自己女兒家裡的鑰匙這件事。